第531章 走,回屋
日起日落,转眼已是三天后,一轮银月挂在了半空。
岛屿中心,如同山丘般的巨大树冠之上,夜惊堂闭目盘坐,头顶冒着淡淡白雾,动作和刚上树时一模一样。
而身边的小树枝,已经被吃的光秃秃,只剩下挂在梢头的两枚青果。
武人推演鸣龙图,门道不算太难,难度全在于不出错。
其过程,大概就是根据已有鸣龙图的脉络,推演出下一张图的走向,琢磨完后,开始运转检验。
如果推演正确,功法运转后自然不会出事;但只要有一丁点误差,那就是各有各的死法。
夜惊堂如今所做的,难度则更大,直接跳出鸣龙图的框架,只以鸣龙图为参照物,从头开始构建一套更适合自身的功法。
这个法子的好处,是从头到尾每一条脉络,都是自己搭建,清楚其原理和用途,绝对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错误。
但缺点就是对悟性要求极高,寻常人根本玩不转,其次是太耗时耗神,哪怕有长生树养护神志,过程也相当缓慢,而且受限于自身感悟。
夜惊堂刚刚摸到第八张图的门槛,自己量身打造功法,最高自然也只能到‘炼神还虚’,等琢磨到当前领悟的极限后,便停了下来,开始运功检验效果。
岛上荒无人烟,鱼非常好上钩,抛下去不过片刻时间,夜惊堂就拉起来了两条大鱼,而后现场杀鱼剖腹,提着往回走来。
“前两天是我冲动了,我当时脑子不清醒,你要不打我一顿……”
“!!”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事,夜惊堂或许觉得景色不错,走了几步又在沙滩上停了下来,从树林边缘捡了些干柴,在沙滩上架成了一堆,用火折子点燃。
“这些我自己能悟出来,何须你教?”
绿匪在南朝是祸害,在北梁也是,常年四处煽风点火,从来不干人事儿。
李嗣行走间摸了摸胡子,轻声道;
薛白锦见距离挺远,暗暗松了口气,纹丝不动藏着,暗中观察夜惊堂的动静。
夜惊堂本想转头往左边眺望,却见小树林里也有了动静。
还哼曲,我负气而走,你就半点不挂念?
夜惊堂见此点头道:
嚓、嚓……
薛白锦在灌木从后腰背笔直盘坐打坐,进入了禅坐入定的状态。
结果不曾想这一转身,直接转在了一个人怀里!
扑通~
薛白锦余光注意着篱笆院,并未察觉到身后有什么动静,转身直接撞在人身上,惊得是花容失色,抬手就要抓挂在腰间的铁锏。
“诶诶诶……”
夜惊堂见冰坨坨松口了,连连点头:
“你不想见我,我就绝不会出现。走,回屋,我来教你。”
薛白锦明白自身和顶流武圣存在明显差距,但遭了这么大的难,她哪有心思和夜惊堂一起琢磨武艺,想了想又沉声道:
“你休要花言巧语,上次你撒了多少谎,现在就忘了?”
薛白锦上次吃饭,还是在朔风城,这几天都是用粮丹充饥。
烤鱼的味道传来,薛白锦虽然不贪吃,但还是本能口舌生津,心头也有点恼火,只能闭目凝神不去关注。
“你别说了!”
片刻后,篝火逐渐熄灭,夜惊堂吃光了一条大鱼,看起来是有点饱了,起身摸了摸肚子,拿着另一条烤鱼往回走,但等走到树林中,发现一只松鼠后,便开始:
“啧啧啧~”
因为功法完全契合,夜惊堂感知力要比以前清晰一大截,收回心念观察,便发现岛屿外围的一片树林中,似乎也有东西,在和他一样吸纳着天地灵气,速度极为缓慢。
“……”
薛白锦暗暗松了口气,想要找机会悄然离开,结果很快就发现,夜惊堂起身后拍了拍衣袍,就转身进入厨房,找来了鱼竿和铲子等物,抗在肩膀上走向了这边。
侍郎李嗣寸步不离跟在身侧,眼底满是唏嘘,轻叹道:
“这寅公公当真识人不明竟然认了南朝的暗桩为义子,还好我等与他走到不近,不然也得被拉下水……”
呸!
薛白锦遥遥听见这话,眼底顿时显出几分寒意。
“冤枉……”
薛白锦闻声表情怪异,忽然明白鸟鸟为什么那德行了,这简直是和现在的夜惊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夜惊堂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曹爷我鞍前马后?……次次穿身黑衣裳,和奔丧似得……”
仲孙锦对绿匪的可信度,显然也存在怀疑。
“骂夜惊堂骂这么狠,这暗桩之事无论真假,胆子都够肥了……”
而事实也如薛白锦所料,很快夜惊堂就从树冠下方掉出来,虽然摔在了地上,但大抵上没啥大碍。
华俊臣接到命令,若是不办,那他就暴露了,为此只能忍痛把曹阿宁关进了大牢。
甚至琢磨起,如果以后也要留下功法给子孙传道受业,那就分为‘神女图’‘湘君图’‘离人图’等等,让九个媳妇一起当祖师爷,笨笨指定高兴的让他玩尾巴……
或许是怕冰坨坨负气而走,他又连忙坐好装作没发现的样子,暗暗思索起挽回媳妇的对策……
“不过也得谢你一声,要不是你把我逼到这份儿上,坨坨也不会那般忍让照顾我。
“坨坨?!”
华俊臣知道曹阿宁是夜惊堂的头号暗桩,肯定是不能抓,只能提醒仲孙先生,说这可能是反间计,别中了计。
有其鸟必有其主,本来还以为你冷峻沉稳,没想到私下里一个人这么没正形……
夜半时分,暗无天日的牢狱内,传出阵阵有气无力的呼喊。
“碳烤肥鱼~我喜欢吃~嗯哼哼哼~……”
踏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但没有直接走向小树林,而是从外面穿过去,沿途还挖了两条蚯蚓,来到了外面的沙滩上。
!!
薛白锦瞳孔一缩,还道是被夜惊堂发现了,连忙屏息凝气压低身形。
结果提心吊胆询问,发现仲孙锦只是询问曹阿宁在大漠时的情况,以及许天应可否老实。
薛白锦见夜惊堂活过来,眼底又闪过了一抹复杂,结果杂念尚未生起,就见刚刚起身的夜惊堂,似乎还是头晕目眩,竟然没站稳,双臂摆荡两下,直接倒头栽了下来:
他在树上入定三天,从头构建了‘九凤朝阳功’,其中最大收获就是弄明白了每条脉络的作用,且可以确定自己推演的东西绝对没问题。
薛白锦境界没到,对天地的理解还不深,听见此言抬眼看了下天空与海外,并未言语。
薛白锦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回头看了眼,而后走到了篱笆园看不到的树干后……
——
于此同时,北梁京城,天牢内。
薛白锦之前检查过,篱笆园里备的有生活物资,油盐都是用蜡封装,以便长期保存。
……
?
华俊臣没被怀疑,起初挺意外的,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啥毛病——他土生土长的北梁人,先在碧水林舍命抵御强敌,后在西海都护府恪尽职守巡城,深入大漠辗转数千里,硬把丹药送到手,差点被夜惊堂打死,还不忘使命硬把李嗣活着带了回来,梁帝都表扬他了!
?
但此时正在藏身,若是被夜惊堂知道,她被如此欺辱还守在跟前以免夜惊堂出意外,恐怕会被当成没脾气的傻女人。
此事对于国师府来说,就相当于绿匪把举报信送到黑衙,说张景林是北梁暗桩,黑衙能信就见鬼了。
毕竟下面是松软土地,以武圣的体魄,头朝下都不可能摔死。
这说不是女帝死忠,谁信啦?
结果看清人影后,薛白锦又浑身一震,迅速把烤鱼放在了背后。
噼里啪啦~
薛白锦紧紧握着背后的烤鱼,暗暗恼火:
但他出于女婿的立场,无论如何都得保曹阿宁,此时也只能轻叹:
“可惜我冲动了,当时和被凌迟一样,实在没太多心力考虑后果,挺对不起她的。
但曹阿宁履历实在太离谱——先在南朝当暗卫,皇长子垮台;后辅佐邬王,邬王没了;再助燕王世子,燕王被削;又去左贤王府任职,左贤王暴毙;跟着寅公公入宫,明神图丢了……
仲孙锦当时就让他抓了曹阿宁,顺便密切观察许天应反应。
随着时间过去,勾人的香味愈来愈浓。
“但伱这人不讲武德,要打要杀冲着我来吗,非得欺软怕硬,去打我的女人……”
薛白锦腰背笔直站着,睫毛都在轻轻颤抖,强压下心头窘迫后,才沉声道:
“我信上说了不怪你,但你我也情分已尽。我留在这里,是等你恢复自保之力,以免你死了,凝儿日后怨恨于我。如今你已经无碍,我便走了,你若敢拦,休怪我手下无情!”
夜惊堂比划几下,见松鼠不敢靠近,就把热乎乎的烤鱼插在了地上,转身走向了篱笆院。
而此时华俊臣过来,就是过来探监;李嗣把他当做‘福将’,此行是怕他被牵连,专程跟着过来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