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贵背脊一凉,连连讪笑,看了眼候在一旁的户部侍郎,摆手示意他送客。

天色已暗,夜风透着凉意,余皋毕恭毕敬送着沈庭珏出了户部大门,引着他下阶,低声说:

“王尚书户部当差多年,早已是人精,在账目里搞名堂,一向是他惯会的手段。”

沈庭珏脚步一顿,侧目看他。

这时,陆续有户部官员出来,说说笑笑约着要一块去喝酒,余皋不再多言,拱了拱手:“沈大人慢走。”

沈庭珏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摸摸下巴“啧”了声。

银子由侍卫司送去禁军大营,沈庭珏则晃悠去了朱雀街买糖炒栗子,恰好撞见世家子弟在恃强凌弱。

项珹不及防备,差点被一颗栗子砸瞎眼,疼得跳脚,捂了捂左眼,凶神恶煞瞪过去,见是沈庭珏,嚣张气焰顿时减去大半。

“你不知道,这条街是侍卫司管辖的吗?”沈庭珏向上抛着栗子,愉悦地说:“是还想跪成贤碑前念道德经么?”

奇耻大辱仍历历在目,项珹瞪着沈庭珏,心道一声“晦气”,又恶狠狠瞪了眼地上的白衣书生,在下人的簇拥下,骂骂咧咧离开。

花笺散了一地,沈庭珏过去帮忙捡,白衣书生连连道谢,笑得斯文憨厚,属于那种一看就是好欺负的书呆子。

沈庭珏啧啧:“命根子都被人糟蹋成那样了,你倒挺能忍。”

白衣书生愣了愣,面露尴尬:“……啊?”

“脸红什么?”沈庭珏道:“我是说你的书,你们文人不都是爱书如命吗?”

白衣书生会错了意思,尴尬一笑,将被撕成两半的书捡起,拍掉上面的鞋印,苦笑:“我一寒门书生,若跟世家子对抗,无非是以石击卵,自讨苦吃罢了。”

他拱手作了一揖:“今日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在下苏砚,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沈庭珏答非所问:“你是去年通过考试进国子监的优贡生?”

苏砚愣了愣:“公子知道在下?”

沈庭珏剥着栗子:“家父提过,夸你才学不错,明年科考有望前三甲,就是人太老实,不懂圆滑,做了官得吃亏,还是回家种田安稳。”

“……。”苏砚一噎,喉结滑动,抿了抿唇:“敢问……令尊大名?”

沈庭珏说了个“沈”字,把剩下的栗子塞给他,急着回家吃饭,头也不回地离开,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苏砚捧着油纸包,怔愣须臾,恍然大悟,对着沈庭珏消失的方向,恭恭敬敬作了一揖,转身离开,回家继续挑灯夜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