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狂风过后,扬起的沙土纷纷落了下来,眼前景象也逐渐清晰起来。
岑毅拂去脸上的灰尘,睁眼一看,只见太阳当头照耀。“原来一直在望南跑。”岑毅思索着,这时,背上的扎伊娜“嗯,哦”的嘤喃起来。
岑毅将手伸道背后,拍拍扎伊娜的肩膀问道:“娜娜,你还好吧?”
扎伊娜慢慢挣开眼睛,听到岑毅的声音后刚想回答,突然意识到什么事,连忙抽手往自己脸上摸去,发觉皮肤光滑无痕,便松了口气。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惊慌地开口道:“岑哥哥,我们在什么地方?”
岑毅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娜娜,你别害怕,我一定带你走出去!”扎伊娜应了一声,将脸附在岑毅背上,口中喃喃道:“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怕!”
二人一马实则已经奔跑了好久,那马的脚力也是渐行渐衰,只能走走停停,马嘴里也是气喘吁吁,白沫直冒。岑毅无奈,只得下马,让扎伊娜骑着,然后自己牵着马绳慢慢行走。
岑毅向后望去,只见风沙已然无影无踪,可是北方的天空一团团乌云聚拢了起来,他心里隐隐察觉到不妙,“莫非师父已经……”不由得忧心忡忡。
扎伊娜没见到闵三溯,于是惶恐地问道:“岑哥哥,师伯呢?那些人是不是来找师伯麻烦的?”
岑毅停住了脚,闻听此言心里愈发地焦急。扎伊娜见他面色凝重,已经猜到实情,于是默然不语,心中悲痛起来。半晌,岑毅缓缓抬起头来,望着扎伊娜道:“娜娜,我要去救师父,你自己先走!”
扎伊娜闻言一脸惊恐,连忙道:“不行,你不能去!你不是他们对手,他们会杀了你的!”岑毅攥紧了拳头,眼神坚决,沉声道:“我今天一定要去,不能白白看着师父去死!”
扎伊娜慌张地从马背上跃了下来,双手紧紧拉住岑毅,带着哭腔喊道:“不行,我不要你去白白送死!师伯的仇我们以后再报,你不能离开我!”
几番挣扎下来,岑毅始终挣脱不得扎伊娜,于是心下一狠,伸指在她脊背“大椎穴”上一点,扎伊娜顿时手脚麻软,慢慢瘫倒在地,于是岑毅将其抱上马背,拿缰绳将她固定住,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娜娜,我一定回来接你!”
扎伊娜望着他,眼睛挣得大大的,眼里满是乞求与不舍。岑毅摸了摸她的脸,颤声道:“原谅我娜娜,师父的生比我的死更重要!”说罢伸手在马臀上一拍,那马便载着扎伊娜飞驰而去,而岑毅则是回头大步朝原来的地方走去。
天色越来越阴,一场大雨在所难免。岑毅紧紧攥着竺龙剑,目光直直望着前方,一刻也不停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察觉一滴雨打在了脸上,岑毅抬头一看,只见满天雨点如毛似针般落了下来,周围扬起一股浓重的尘土味。岑毅见此愈加心急,用手挡在面前便接着赶路。
雨越下越大,慢慢的岑毅被雨水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只得低下头接着走。渐渐地岑毅发觉脚下沙土变得粘稠起来,走路愈发困难,每一步都会把脚陷进泥沙里,接着再拔出来,然后继续走。
又走了许久,岑毅累得气喘吁吁,周身也被雨水浸得湿透,身上的包袱越发沉重,一气之下,岑毅把背上包裹尽数取下来丢在地上,只将闵三溯托付的黄布包裹揣在怀里,手里拿把竺龙剑便走。“救不回师父我也就不活了!”岑毅笃定决心。
半晌,忽然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从天际传来。岑毅一惊,抬头看时,却见前方山丘上排山倒海般的洪水朝自己这里汹涌而来,顿时惊恐不已,转身便跑。可脚下泥水沉重,哪能跑得过山洪。跑了不远,便知自己在劫难逃,于是转身面向涛涛洪涝,心底既悲愤又难过。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你为何非要亡我?为什么不能让我得报大仇!”岑毅怒吼道,手底抽出剑来,打算自裁了断。岑毅闭上了眼,将剑抵在脖颈上,眼角渗出泪来。正当他想要进一步动作时,那洪水涌至身前,翻作一股巨大浪花,真可谓铺天盖地,岑毅睁眼一看,登时呆愣在原地。
只听“扑哧”一声,来不及反应的岑毅被浪花卷了进去,顿时口中鼻中便灌满了水。出于本能,岑毅使劲将头伸向水面,想要呼一口气时,谁知卷在水里的一块石头突然重重砸在了岑毅头上,后者只感一阵眩晕,加之被水流冲来冲去,不久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却见自己躺在一片山谷之中,头顶阳光明媚。岑毅茫然地直起身子,环顾四周,只见周围尽是些淤泥污垢。“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岑毅思索道。
再看那谷时,只见谷中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只长些耐冻的松柏,谷的上方甚至还有积雪和坚冰。岑毅挣扎着起身,却只感头里像撕裂般的剧痛起来,岑毅将牙一咬,伸手向脑后摸去,只觉脑袋上凝固的脓血汇成了一个大包。再往腰间一摸,发觉竺龙剑荡然无存,而怀中的“牧云仙诀”却完好无损,不禁松了口气。
岑毅刚想行走,却发觉脚崴了,只得捡过一根树枝,一瘸一拐地向谷中走去。走了不远,只见前方一块巨石上面有红光在隐隐闪烁,走进一看,却是竺龙剑,岑毅心头一喜,将剑别在腰间,接着继续在谷里行走查看。
那谷中似有人烟,随处可见用刀斧劈砍过的树杈,以及柴火燃尽后留下的残灰。太阳很快偏西,阵阵刺骨寒风从谷口吹来,受了风寒后岑毅头疼欲裂,愈发难以行走。朦胧之中岑毅却见前面却有火光闪烁,岑毅心中一喜,将手招出去,正欲呼喊,口中却发不出半点声响,不多时,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一阵药香伴着潮湿泥土气息的味道飘进了鼻中,岑毅缓缓睁眼,只见面前有一堆黑树枝,整齐地排成一列。岑毅觉得很好看,于是想走上前摸摸,谁知脚底踩了空,却没有摔倒。想再试一次,却发觉自己后背紧贴在地上——或许是床——“原来我躺在这里!”岑毅后知后觉。
眼前的树枝更像是屋子里的天花板,因为它们被一根又粗又长的木头夹着——“那应该是梁吧!”岑毅脑海里乱成一团。
接着,岑毅在自己脑袋后面发现了枕头,又在自己身上摸到了被子,“看来我真的是在屋子里!”岑毅恍然大悟,“但我在谁的家里呢?”把头侧过去时,他看见了一张桌子,又看见了一只碗,最后在碗里发现了米粥。
岑毅发觉自己脖子又疼又硬,于是便想着转个身,可动作时却感觉头颅似有万斤之重,半点都抬不起来。好不容易侧过身去,脑袋里的剧痛再度袭来,岑毅疼得冷汗直流。恍惚之中听见“吱呀”一声,眼前有一道门被打开,有个模糊的人影走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岑毅眼珠一翻,又晕了过去。
“岑毅,岑毅!”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岑毅挣开眼,却见自己站在一个山峰之上,四周寂静无声,晴空万里,烈日当空,岑毅被太阳烤得头皮发疼。转过头来,只见闵三溯站在身前,眉目慈祥,“师父!”岑毅激动地朝他扑了过去,闵三溯接住了他,将他揽入怀中,接着用手轻抚他的脑袋。岑毅又激动又难过,“师父,师父!你果然还活着!”岑毅边喊边哭。
闵三溯笑了,用一种空灵的语气说道:“傻孩子,师父怎么会死呢?师父我一直在你身边的呀。”
岑毅觉得闵三溯的语气很怪,刚要发问,谁知眼前的闵三溯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那座山峰,那片蓝天也跟着消失了。回过头来,岑毅又发觉自己站在一片密林之中,四周黑漆漆的,原来是在晚上。
抬头看时,只见正前方有一盏灯火,那执灯的人骑在马上,怀里抱着一个女孩,悠哉悠哉地骑着马前行,那女孩正拍着手唱着歌。定睛看时,却是海莱万和儿时的扎伊娜。岑毅大喜过望,连忙向他们奔去,可自己跑得越快,离他们反而越远。那悦耳的歌声和海莱万慈爱的笑声越来越微弱,岑毅越来越焦急,可无论自己如何狂奔,始终赶不上那马。
跑着跑着,岑毅感觉咽喉又干又痛,脚下一软,栽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后,察觉有人站在面前,抬头一看,只见“空明八子”站在身前,恶狠狠地盯着他看,岑毅又气又怒,冲他们大吼:“要不是你们,师叔也不会死了!”说罢起身向他们扑去,谁知扑了个空,那片密林,那伙人马,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次睁眼,岑毅又发觉自己正身处一个悬崖之上,眼前是万丈深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岑毅回头一看,却是“津门第一高手”蔡捷,捂着汩汩冒血的胸口,长着血盆大口咆哮着,歇斯底里地朝自己扑来,样貌可怖,岑毅看得傻了,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随即,岑毅被他一推,便跌下了万丈深谷,岑毅只觉脑海一片空白,在着地的一瞬间,惊得一哆嗦,终于真正睁开了双眼。
眼前仍是方才见到的那排树枝,只不过再也没有了头疼和胸闷,取而代之的是砰砰乱跳的心脏。
得知之前景象全是在梦里以后,岑毅松了口气,这时耳边有人声传来:“嗯,气血调理得不错,你终于醒了。”
岑毅闻声望去,只见床头立有一人,正盯着他看。昏暗的烛火之下,岑毅见这人头裹白布,身穿一身粗布灰色农装,左手拿一条毛巾,右手端个木盆。岑毅将目光移到脸上,却见这人脸色红润,皮肤细腻,眉眼温婉,原来是个女子,只不过长相平平,并不美艳,加之打扮粗朴,愣是没半分女子之姿。
岑毅望着她出了神,这女子发话:“盯着我看什么,我长得像你妈妈吗?”脸上仍是波澜不惊,一脸平静。
岑毅坐起身子问道:“我这是在哪里?你是谁?”
这女子道:“这里是祁连山冷龙岭,我是这儿的牧民,你又是谁,为啥一身伤躺在山沟里?”
岑毅皱了皱眉,疑道:“祁连山冷龙岭?是你救了我?”这女子依旧平静地回道:“对,除了我还有谁能救你?”
这时那股药香又传入鼻中,岑毅注意到女人身后的地上架着药炉,此时正“呲呲”地冒着热气。女人也没再说话,而是转身将毛巾扔进盆里,然后丢在一旁,接着取过一只碗,俯身提过药炉,将汤药倒在碗里,一边倒,一边说着:“你脑袋后面开了那么大的个口子,还敢来山沟里走动,幸亏我发现得及时,不然谷里的过风不得吹得你脑中风!”
岑毅将手摸向头顶,发觉一条粗布裹在了自己脑门上,又发现自己裸着上身,胸口上布满了一圈又一圈的红印,不由得疑惑,只听女人道:“头上缠的是用来裹你伤口的,别乱动。还有你刚拔完火罐,别从被子里出来,小心散了热气,今天的天气可冷着呢!”
岑毅闻言放下心来,女人将药碗递了过来,说道:“前两天你昏昏醒醒,得我喂你喝药,现在你好了,自己喝吧!”说罢把碗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转身便走。
岑毅惊道:“这位姊姊,我在此住了几时?”女人头也不回地道:“三日,烧了两天,今天才退了烧。”说罢便出门去了。闻言岑毅大吃一惊,心中暗道:“三天,三天!我还去哪里找师父和扎伊娜!”
半晌,女人又推门而入,手提一捆干柴,见岑毅眼神呆滞地坐在床头,搭话道:“你是从哪儿来的,看你打扮不似本地人。”
岑毅叹口气道:“实不相瞒,在下却是从新疆来的,只是在此地与师父师妹走散,又遇上洪水,被浪涛冲至这里的。”女人闻言只是“哦”了一声,却不答话,只将那柴火塞进屋子角落的炉子里,于是二人又相对无言。又过了半晌,岑毅先打破沉默,拱手道:“在下岑毅,多谢姊姊的搭救照料之恩,只不过在下身有要事,姊姊您的救命之恩只能改日再报了,在下这厢告辞了!”说罢起身便要下床。
女人头也没抬,只开口回道:“这两日秋雨连绵,山里热气早被拔得一干二净,你此刻出去,走不出二里路,就又得中风寒倒地,到时候可没人来救你了!”
岑毅一愣,于是停住脚步,向女人躬身道:“姊姊,在下有事需即刻便办,拖延不得,还请姊姊借我件暖身衣物,并一顶棉帽,以便在下出得此门。”
女人起身回过头来,道:“我这里没有你能穿的衣服和棉帽,再说,山下发了大洪水,至今未退,你出了山去也未必行得了路。”岑毅木然,怔怔地道:“那……师父他们岂不是……”
女人闻言道:“如果你是想找人,那绝必是找不到了,因为大水早把山下冲得干干净净,村落和镇子也都被冲得破烂,别说是人了,就是种地上的树都被连根冲走,踪影全无,所以我还是劝你别去了。”
岑毅摇摇头,“便是师父真的已经死了,我也要去把尸首找回来葬了!”于是毅然转身便要出门,女人连忙叫停:“你衣服和东西不拿了吗?”说着手指墙上的一列架子,上面放着竺龙剑和黄包裹,于是岑毅上前取过衣服穿了,拿好剑和包裹,起身谢过,便奔出门去。
出得门来,岑毅发觉这屋子是个建在缓坡上的土屋,面前正对着一片田地,一直蔓延至山坡上。屋后也是座山,因此可以说这屋子位于一道山峡之中,而头顶也是日光黯淡,正是傍晚时分。于是岑毅奔向田间,向着山坡上爬去,不多时便登上岭头。
眼前之景令岑毅震惊:只见眼前的山峰又高又陡,一座连着一座,一眼望不到边,绝非自己遭遇洪水时的地方,自己进来时的那道山谷也根本看不见。岑毅心有不甘,于是沿着山岭跑去,可这绵延不尽的山脉完全走不到头,反而越走面前山峰越高。
岑毅只感悲哀,走着走着便栽倒在地,不由得哀嚎起来:“师父!我还能去哪里找你啊?我还能去哪儿啊!”喊着喊着便哭了起来。岑毅跪在地上哭泣良久,忽然一阵剧风刮过,刺骨的寒意惊得他一哆嗦。抬头一看,眼前却有道万丈深谷,心灰意冷之下岑毅开始胡思乱想:“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师父死了,扎伊娜和我走散了,估计也难以再相见,世上的亲人都离我而去,爹妈的仇也注定难报了,唉!不如我也死了算了,还活在世上干嘛?”
想着想着,岑毅不自觉地起身面向那深谷,打算跳下去一死了之。只见他站起身来,撑开双手,紧闭双眼,一步步挪向那深谷边缘。
正在此时,一阵悦耳的铃铛声传来,岑毅睁眼一看,却见身旁一群牦牛慢吞吞地走过,有的还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岑毅,似是好奇岑毅奇特的穿着。岑毅本不打算理会,可是此时身后有人声传来:“喂,你在那儿干吗?不打算走了吗?不走的话帮我把牛赶下来!”
回头一看,却是方才那女子,左手手执一条鞭子,右手插在腰间,站在半山腰上正冲着他喊。见状岑毅顿悟:“这女子一片好心,煞费周折救下了我,若是我非但没报答她救命之恩,还在她面前这般死了的话,才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无义小人!”思量已定,于是故作镇定地喊道:“我不走了,留下来给你报答救命之恩!”说罢便转身呵斥着牛们向山坡下赶去。女人没有吭声,待牲口下了山坡,便挥着鞭子将它们赶进了圈里。
岑毅随即奔进柴房里,寻得刀具后便去田里割下一捆又一捆料草,将其背进牛圈里给牲口们喂了。接着岑毅又挑着担子,走到屋后的溪流旁接了两大桶水,回来饮给牲口们。随后岑毅爬上屋后山丘的密林中,拿起竺龙剑劈下一捆又一捆的干柴,拿到柴房里堆了。那女人也不来过问,也走来走去地忙碌,只是不时会停住脚来打量一下忙得热火朝天的岑毅,却并不开口。
晚上,屋里炊烟升起,女人似是在做饭。岑毅出于礼节,并未进屋,只在门前歇着,不时抬头望一眼漫天繁星,心情复杂,难过不已。
女人开门走了出来,岑毅回头一望,女人便冲他喊道:“饭好了,进来吃吧。”岑毅躬身道了声谢,然后便跟着女人走了进去。
桌子上放了碗咸菜,女人默不作声地揭开锅灶,拿过碗便盛了起来,岑毅一看,却是粗面糊。女人端着两碗饭放到桌上,又取了两幅筷子摆了,抬头一看,却见岑毅侍立在桌旁不敢落座,不禁嘴角微扬,摆了摆手道:“坐吧坐吧!”岑毅这才小心地坐了下来。
饭桌上二人都默不作声,岑毅只顾扒拉粥糊,女人见他不夹咸菜,于是开口道:“不要拘束,夹点咸菜吃解解馋吧。”岑毅应了一声,提筷夹了根菜便吃了起来。女人接着道:“你叫岑毅是吧,却是哪里的人氏?”
岑毅道:“在下生于甘州,儿时父母不幸双亡,为师父收留,便跟着他去了新疆,后来落了难,不得已又逃回中原,怎料在凉州与师父师妹双双走散,如今二人都生死未卜,去向不明,好不心焦!”
女人回道:“即是如此,那你打算怎么办?”
岑毅道:“在下只愿竭力报答姊姊您的救命之恩,之后便出了此山,去寻师父下落。”实则心里想道:“报答这女子恩情之后,我便悄悄地出了山,然后找个悬崖跳下去,从此便无牵无挂了!”
只听女人冷笑一声,回道:“报恩?这位公子,我可要告诉你,给我报恩可不是那么容易报的,我劝你还是自行出谷去吧!”岑毅闻言起身道:“姊姊莫要这般,岑毅虽无功无德,但也绝非忘恩负义的小人,姊姊你救了我这条命,日后但凭姊姊您要在下做的,岑毅我绝不说半个不字!”
女人眉眼一挑,笑道:“好!就凭你这句话,暂且将你留下,等日后犯了难再来找你!”
女人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姊姊了,我也不见得比你大!”岑毅拱手道:“不敢请教?”女人回道:“我姓杜,卑名晓凤,你叫我小凤也行。”闻言岑毅躬下身去喏道:“晓凤姑娘,在下岑毅,这厢有礼了!”
这以后岑毅便在这个叫杜晓凤的女子家中住下,只不过是因为男女有别,住到了柴房里而已。岑毅本就是牧羊出生,又从小勤劳能干,因此杜晓凤家中的大小事务,无论是砍柴打水,还是收田放牧,甚至是清茅厕挑大粪之类的脏活,都被岑毅一手包办。杜晓凤却也对此并未有过评说,只是白日里沉默寡言,平时会做饭给岑毅吃,晚上偶尔与岑毅聊两句,岑毅也只是应付,因为在他眼里,自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苟活几日只是为了报答杜晓凤救命之恩罢了。
然而渐渐的岑毅开始发觉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这个女人似乎有点不一般,至于哪里不一般,自己也说不清,只觉得这女人颇有智慧,且沉着平静,平时没有半点情绪。
岑毅对这女人的来历越来越感兴趣,“为何一个未婚女子会独自住在深山里?她有没有家人呢?”尽管时常会想起这些,却始终不便向她发问。
不知不觉,岑毅已在杜晓凤家住了半月有余,时近中秋。这天中午,岑毅将牲口赶进圈里,接着便如往常一样走回屋里去吃午饭,却看见门前栓有三匹马,都戴着鞍子,形貌俊朗,岑毅不由得一惊,心中暗道:“这马一看便知是个江湖人骑用的骏马,莫非是晓凤姑娘有何仇家找上门来?还是说是她的友人亲眷?”
带着疑问,岑毅悄悄摸到窗台边,透过窗户纸望向屋里,只见有两个男子坐在床上,穿着典雅,着一身秀色长衫,气派不已,只是其中一人眼神呆滞,目光空洞,而另一人则紧闭双眼,似是有眼疾。
环顾过去,只见桌上一前一后对坐着两人,其中一人便是杜晓凤,对面坐着的也是个穿着秀气的男子,将手伸到桌上,由杜晓凤掐住手腕,似是在把脉。岑毅惊奇不已,“原来这女人还会看病?”不由得想到之前自己似乎也是被她给治好的。
于是岑毅推门而入,立在门前。三名男子中的两名见到岑毅都是一愣,而那闭着眼睛的男人问道:“二弟三弟,你们却是去哪儿?”杜晓凤接话道:“不是你兄弟,是我的一个客人。”
那男子连忙起身道:“原来如此,贵客光临,在下属实打扰!”岑毅连忙道:“无妨无妨,在下也只是过客,实与晓凤姑娘不熟。只是不知诸位却是何人?”
这男子拱手道:“小人郭侯乙,平凉人士,这两位是我两个弟弟,郭邹乙,郭淳乙。”岑毅也拱手道:“在下岑毅,幸会幸会!”
一番交谈得知,这三兄弟真是来看病的,岑毅不禁寻思:“原来这女人真会医术,看来不仅我的人是她救的,连我的伤病都是她医好的!难怪当我要走时她嘱咐了我那么多。”看这郭侯乙始终不将眼睛睁开,于是问道:“敢问阁下却是害了什么病?却来这里看病。”
郭侯乙道:“小人是眼睛得病,三日前的早上便开始眼花,四处寻医无果,到了今早却连点光都透不进来了,只得来此问药!我这两兄弟也是与小人一般,只二弟害了耳疾,三弟得了哑症。也是三日前发作,到今早二弟难闻片音,三弟作不得声。”
岑毅觉得奇特,立即又问:“哦,你们兄弟三人却这么巧?却是如何得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