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回府的时候,什么姨母舅舅的都聚在正院儿堂屋说说笑笑,孩子们正磕头拜年要压岁钱,冷不丁沈氏一进门,沈氏母亲庄氏笑意一顿,复而展言:“晚春回来了,姑爷呢?”
沈氏款款坐下,淡声:“官人忙着呢,表姨母也来了,您儿子现如今还在大理寺关着呢?您还有闲心在这儿吃茶,我可真真儿学不来。”
表姨母面上不大挂的住,庄氏呵斥:“没大没小,大过年的你是回来搅事儿不成。”
沈氏气不打一处来:“事到如今,母亲还在包庇,若不是因为表姨母那混账儿子,能把我们韶桉牵扯进去吗?该出银子该出力的总得有所表示吧。”
表姨母讪笑:“晚春啊,话也不是这么说的,都是一家人,那是你表弟韶桉他表舅啊,当初韶桉安排的差事实在勉强,如今出了事儿,韶桉也逃不了啊,再说了,人家官爷说了,只是叫韶桉配合审查,没多大事儿。”
“再说了,你家可有青天大老爷在,帮帮自己的侄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吧,若是、若是能再帮帮我们昌儿就更好了。”表姨母一脸理所当然,沈氏气得想抽她。
庄氏附和:“你放心,晚春若是能帮,肯定会帮的。”,她一副胳膊肘儿往外拐的样子,沈氏一甩袖子便往外走。
这一顿饭到底还是没吃成,两三日后,颜韶桉被放回来了,沈氏去大理寺把人接回来了,发丝略微凌乱,胡茬布满了脸颊,人都瘦了一圈儿,双眼泛着红色的血丝,身上衣裳沾了脏污,散发着淡淡的臭味儿。
同时,一道懿旨到了西府,颜韶桉被降职了,原本在都察院任右俭都御史,小说漫画广播剧都在腾讯裙巴把弎零泣启勿伞柳官列正四品,出了这样的事儿直接被调出了都察院,调到了光禄寺做少卿,官列正五品。
沈氏张罗着,命厨房赶紧做些吃食来,颜韶桉面色憔悴,不咸不淡的朝着父亲和祖母见礼,魏老太太殷切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颜韶桉始终沉默着,沉默到沈氏和魏老太太有些心惊胆战,饭食也只用了一点点,便说要回院子歇息,二人赶忙让他回去了,并吩咐人仔细看着。
颜韶桉回了院子,沐浴了一番,换上了干净舒适的寝衣,躺在床榻上,分明累极了,却始终睡不着,在大理寺的七八日,他说是水深火热也不为过。
狱卒每日只给他一顿饭食和水,吃喝拉撒都在一处地方,叫他险些崩溃,审问每日连续三四个时辰,都在重复一些问题。
就这么过了七八日,他刚开始还怀着希冀,他父亲会疏通些关系来救他,再不济,还有他大伯,他大伯是内阁首辅,谁敢动他。
可是直到出来时也没人管他,希望破灭,颜韶桉恨极了东府的人,冷眼旁观,见死不救。
害的他如今被降职,他们定是躲在犄角旮旯看他的笑话,颜韶桉辗转反侧,神情愈发阴晦。
“二爷?臻儿来看你了,二爷不在这些日子臻儿很担心你,孩子也想你了。”梅臻儿咬唇轻轻的叩门,屋内低沉嗓音冷淡:“我乏了,待会儿见人。”
梅臻儿不甘心的放下手,转身离开了。
孟禾鸢得知颜韶桉回府后没什么波澜,仍旧低头做着绣品,但王妈妈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以为她是在为颜韶桉的骚扰而担忧,“姑娘,听闻二爷被降职了,现在西府正焦头烂额呢,暂时腾不出空闲不会来纠缠姑娘。”
孟禾鸢没听进去,只是茫然的啊了一声,她心思早就飞到了别处,两三日的时间,她还是没有想明白那日颜韶筠怎的突然冷淡了。
直到发觉自己已经出神许久,针尖不小心扎入自己的指尖,才懊恼为何要这般揣测他的心思,心间烦乱的跳动,为她灌入了从未感知过的情感。
她的心早已被鸡飞狗跳的日子磨平了棱角,疲累、麻木、千疮百孔,家中的事让她忧思难忘,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颜韶筠的所作所为,在她看来不过是见色起意的怜惜,但仍旧似是在平静的湖面投递了颗颗石子,泛起了一阵阵涟漪,她有些迷茫,也不知如何自处,只得被动的等待。
当夜,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身上突然一凉,冻的她打了个哆嗦,但她实在太累了,也太困了,便没有睁开眼睛,随后一阵温热潮水袭来,强行驱散了她的困意。
她睁开眼眸,入目便是颜韶筠冷硬的面容,垂着眼眸神色别扭,眉眼冷冰冰的,手却紧紧的掐着不放,孟禾鸢湿润了眼眸,呢喃的唤了声:“筠郎。”,纤嫩的手指抚上了他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