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睡?”谢敛微微蹙眉。
宋矜晃了一下手腕,打着呵欠,有些胡言乱语了,“明日不必系这个……我想了想,解开也太简单了……谢先生,你说是吗?”
谢敛温和地附和道:“你想的话,都可以。”
她没忍住,弯了弯眼。
宋矜陷入睡梦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谢敛在哄她睡觉。
柴火烧得有些快,谢敛又加了一些,直到足够燃烧到天明,这才收回手。
她昨日的睡相很不好,此时一个人蜷缩着,却无比的乖巧。脑袋埋入臂弯,肩背收拢起来,十分纤瘦单薄,令人忍不住怜爱。
谢敛唤道:“宋娘子。”
她没有回应。
谢敛站起身,沉重的镣铐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伸手,想要试一试她是否是装睡,最终还是蜷起了手指,没有碰到她一点。
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混乱模糊了。
推开门,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
藏在暗处的差役还在等候时机,谢敛没有看他们,只低声道:“不劳你们动手了,我自己去就好。”
惨白的月色拖出长长的影子。
身后刀锋拖拉过碎石子的声音惊飞了几只夜枭,树梢碎响。
谢敛一步一步,踩着自己的影子,被夜风带走的灼热令他恢复了一些意识。他渐渐觉得有些冷,比多年前的暴雨中还要冷,疼痛和悲喜都变得模糊。
他走得很慢,一直到河边,身后一路提刀跟随的差役才顿了顿。大概是看够了热闹,坐在大榕树下吃起酒来,聊得十分热闹。
春潮汹涌,河水十分湍急。
因为连日的雨,岸边已经垮塌了一块,笔直往下。
谢敛走到岸边,合了眼。
岸边松软的土骤然垮塌,他被泥土所掩,以最狼狈的姿态扑入激烈的河流中。夹杂着泥沙的河水涌上来,眨眼间吞没了人影,月色依旧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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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矜是自己醒的。
她在不熟悉的地方睡不了太安稳,昨夜是又病又困又累,今日好了些,没睡多久就莫名在琐碎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出于本能,她动了一下手腕。
但很快,她就看到丝线连接的另一端,没有了人影。
确实如她所说,只要对方想,轻而易举就能将丝线解开。谢敛拿这个安慰她,无非是笃定他自己不会做出格的事,她也理所当然地信了他的人品。
但此时此刻,她觉得有些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