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旦走漏风声, 却要掀起了不得的风浪来, 没人担得起。
刀锋架在他喉间, 果然没有再近一步。
谢敛端起灯烛,照了照窗台的灰尘,与墙角的蜘蛛网, 说道:“此驿站荒废至少有一年余,冒充朝廷差役,是重罪。”
“这算什么重罪?”伙夫冷笑。
谢敛道:“看来遣你前来的人, 来头不小。”
青年语调冷冽,听不出什么情绪。
却令伙夫骇然一惊。
人人皆说,刑部侍郎谢敛虽然极其冷漠孤僻, 却最是敏慧审慎。
落在他手里的案子,从无半分纰漏。不但如此, 但最擅长洞悉人心,往往一眼就能看出案子的关窍, 与罪犯到底是谁。
“我只与你商量一件事。”谢敛说。
伙夫顿时恼了, 冷笑着讽刺道:“谢大人, 你还有做商量的余地吗?还当你是……”
“你自然不愿意商议, 但你背后那位大人,恐怕乐意之至。”谢敛打断了他, 墨池般的眸底藏着几分深意,只淡瞥了他一眼,“我知道的东西,远比我的命值钱。”
谁都知道谢敛的性命值钱。
这桩差事,从他废了多少劲才揽下便可知。
败落前的谢敛,是次辅章永怡的学生,是天子重臣。
他甚至多次应召入阁,彻夜与天子讲学对答,被当今天子称作老师。如今由首辅傅也平轰轰烈烈推行的新政,也有谢敛一手起草,亲自呈给天子。
伙夫不懂谢敛知道些什么。
但他知道,谢敛这样的人物,哪怕是沦为落魄的罪臣……也有无数人觊觎又忌惮他。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伙夫冷笑道。
他领命密杀谢敛,若是没有履行,最终被治罪可就得不偿失。上头人的心思他猜不出来,但谢敛的一面之词,他可不敢随便信。
青年执着灯,微微倾斜。
惯来冷冽的眉眼微有动容,再看过去依旧凛冽漠然,只道:“你已经重病将死,领这桩差事……本就要被灭口,为何不赌一赌?”
伙夫拿刀的手微颤,被他紧紧攥紧。
他死死盯着谢敛,仿佛在看什么怪物,最终却又长舒一口气。若不是真的到了绝路,谁会领这样要钱不要命的差事,谢敛的建议确实诱人。
他摸索着刀柄,喉间发紧。
若是有了更多的银钱,或许他的……
眼前的青年囚衣单薄,满身伤痕,看起来如一支被积雪压折的松枝。
他只是打量四周,淡瞥几眼。便低垂下凌厉长眉,深沉眸底藏着几缕光,透着种理智到近乎冷漠的超然,淡淡道:“是为了年幼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