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走近年世兰跟前,声音带着得意:
“皇阿玛的赏赐,儿臣等不及便自己去内务府领了。自然得招摇一番才睡得着觉。”
年世兰噗嗤一声,果然被他这如孩子般幼稚的做派惹笑了。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四阿哥清隽高贵,自然相得益彰。”
弘历不料年世兰的夸赞如此直白,他自知自己相貌出众,日常便也有些许有姿色的婢女,经常在自己眼前晃荡。
只是自己一贯冷情寡言,鲜少有女子敢与自己接近攀谈,更重要的是他仿佛从来未认真瞧过旁的女子。
察觉到弘历忽然的安静,年世兰又转头看向在昏暗宫灯下,弘历那拘谨的样子,只觉好笑。
弘历听出身旁人一声轻笑,便轻咳了一声,稳了稳声线道:
“方才一路过来,路过清凉殿,却见曹贵人似乎愁容满怀,不知娘娘如何处置她?”
华妃敛起笑意,几欲开口,最终却是黯然,轻声问道:
“弘历,你曾经说要为生母正名,可你从来未见过她,也从未受到过她一日的照料,那又是为何?”
弘历原本只想提醒年世兰不该对曹贵人手软留情,却不料她忽然有此一问。
他静默数念,抬头遥望着天际的明月,缓声道来似是轻声呢喃:
“从前嬷嬷总说母亲十分爱我,可我却只觉她留我一人在世间独自成长,哪里是爱我。直到我渐渐长大,发现我身边有四个母亲留给我的旧人,他们的名字都是母亲所赐,十分有意思,“福禄寿喜”。更有意思的是,他们有人教我读书,有人能护我周全,还有人会医术。”
年世兰早已眼含热泪,李金桂虽死了,但是她却尽力为弘历留下了最安稳的人生和祝福。
而她年世兰,却没有能护住她的孩子,甚至都没能带他来到这个世间。
“李金桂有你这样的孩子,泉下有知也是欢喜的。”
年世兰的声音像是一汪湖水,带着烟波淼淼的湿气。
弘历忽然想起宫宴上,年世兰对端妃那森然可怖的恨意。
转头又瞥见年世兰宽大的袖口被手指捏地发皱,他眉间一紧,一时不知如何宽慰,只余怜悯和疼惜。
“娘娘,你不要难过。”
年世兰终是忍不住地落下清泪,她抬手轻抹,发觉自己又一次在弘历面前失态,深吸一口气,沉了沉声才道:
“本宫只是一时感怀而已,四阿哥早些回去吧。本宫先行了。”
她匆匆离去,只余月色冷淡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