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李庭兰转着手里的茶盏,“这么一来,您在朝堂上就有些势单力薄了,我知道您有许多学生,但即便那些人都视您如师如父,可他们也有自己的家族骨肉。真有事的时候,愿意为您舍出身家性命的又有几人呢?”
李显壬默默的看了李庭兰一会儿,“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的?”若是许以尚有这个脑子,怕也不会任由叶氏冷待了她。
李庭兰赧然低下头,“祖父您别笑我,我就是太闲了,才爱东想西想的。”
“你想的很好,也很对,”李显壬站起身在青石地上踱了几步,“你父亲不在的头几年,便是接了你二叔家来,祖父也失了最初的那份雄心。”
直到何氏生下了长孙,李显壬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在传统的过继观念里,继子到底不是自己的亲骨肉,能养的亲的不多,但孙子却是算是嫡嫡亲的自己人了,为了那几个活泼聪明的孩子,李显壬得好好筹谋了,“那你也看出来我在让你二婶做什么了?”
李庭兰想到了容颜姣好的李如玉,点头道,“除了族人,学生,您还希望有姻亲的助力,”君子不党,但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上,想不朋不党,只怕早就被人啃的渣也不剩了。
“你是赞成祖父这么做了?”三房子嗣单薄,儿孙又小,想结得力的姻亲怕是来不及了。
李庭兰一脸认真,三房愿意配合族人们,也是在为后代谋一个退身之处,相信有李显壬的余荫在,将来有个什么万一,李清一家回到商丘族里,日子也不会太过艰难,“祖父一片拳拳之心,孙女都明白。”
李显壬一脸欣慰的看着眉眼含笑的孙女,捻须道,“若是以前我是在为你二叔加上一层保障,现在你回来了,祖父想要的就更多了,”
李庭兰微微一笑,和族里多来往有利有弊,不过祖父已经年过五旬,二叔李清性子过于忠厚,实在担不起李氏三房,他们阁老府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那两个小毛头身上了,“孙女明白祖父的意思,只是在孙女看来,姻亲真还不如族人和师生呢。”
“孙女听过不少新闻儿,妈妈们说,若是夫家落了难,殉夫的,陪着流配的女人不知凡几,可若是妻族有事,便是已经生了子女的,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被送进家庵。”
李显壬被李庭兰轻描淡写的话说的皱眉,他孙女在许家都听了些什么?不过他还是得承认,孙女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就听李庭兰又道,“我瞧着如玉堂姐是个极好的姑娘,若是因着咱们府上的关系,她能得一门好姻缘,也是一桩美事,至于其他,有了更好,没有也罢,”李如玉与她来说与陌生人无异,她并不指望从她的婚姻中得到什么好处。
若不是自己的亲孙女,李显壬都不敢相信面前的少女还不到十五岁!他突然有个想法,自己孙女聪慧还有主见,与其嫁到别家去,倒不如坐产招夫,将来生了儿子承继儿子这一房的香火,倒比将嗣子的儿子过继在李澍名下更相宜。
只是大晋的规矩,赘婿是不能参加科举的,那些有心仕途的青年才俊,断然不会就范。李显壬一时又犹豫起来,不觉竟然想出了神,直到李庭兰叫他,才恍然笑道,“哈,老了老了,精力也不像从前了。”
李庭兰倒不觉得李显壬是精力不济,他的神情明显是在深思什么,只是她并不揭破,扶了李显壬在案旁的椅子上坐下,又亲自去内室取了墨绿贡缎弹花引枕出来,垫在李显壬背后,“业哥儿他们马上要散学了,祖父就这么歪一歪吧。”
“嗯,”被孙女这么服侍着,李显壬老怀大慰,他一指身边的椅子,“你也坐,咱们接着说话。”
李庭兰又拿了个垫子给自己靠了,给李显壬换了新茶,李显壬能和她说这些,可见并不是个认为女子只用“相夫教子”的愚人,她索性便放开了,“祖父对几位皇子有什么看法?”
李显壬没想到孙女还挺执着的,这才多大功夫又将话题给扯回来了,他沉吟片刻道,“秦王殿下少时极为聪颖,也很得太后娘娘的疼爱,只是他九岁的时候重病了一场,太后娘娘说他不宜养在宫里,便将人送到了外头,近日才回到京里。”
这个众所周知的内容,李庭兰是书中人,自然知道秦王所谓的大病,不过是郭太后为了保他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