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何氏也帮着打听了几家,当初想着简单,但真正开始着手,她才知道这里头有多麻烦,“到底不是亲闺女,偏我又不是个能狠下心的,如今才是左右为难呢。想着问问如玉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那丫头一问三摇头,就一句‘但凭婶子做主’,”何氏现在真是有苦难言,“那可是她的一辈子,别人能做的主吗?”
李庭兰到底不是真正的未出阁的小姑娘,李庭兰同情李如玉的处境,但处的久了,就有些不喜欢她的那些小心思,“既是这样,那婶子也别急了,让她慢慢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您在按着她的要求去挑。”
在李庭兰看来,李如玉这么做并不是真的如她所说,完全相信何氏的眼光,而是一点儿责任也不想负,以后过的若是不好,她一句这是二婶儿帮她选的人家,回来一哭,何氏不还得负责到底吗?
“唉,我原本想着帮她找一个学问好的举子,等将来中了进士,她便可以跟着男人到任上,也省得被她娘辖制。为这我还特意先从借住在咱们西路那排院子里的举子们里打听了打听。”
何氏一拍巴掌,嘴里像嚼了枚苦橄榄一样,“倒也寻到两个模样学问都不错的,我还将单先生请过来问了,说学问也没得挑,就是穷了点,其中一个在咱们府上都住了快一年了,说是上一科落第就没回去,一直住在寺里等明年那一科呢!不知道怎么的和你二叔认识了,你二叔那人你也知道,稀里糊涂就将人请到咱们府里来住着了。”
洛阳城里权贵豪门谁家没有几个打秋风的穷亲戚,像李显壬这样的读书人家,则都有收留乡党在府里读书的习惯,说白了也是一种提前的投资,自家子弟再出色,有人帮扶也才能走的更稳。
可当何氏把这两位的情况和李如玉说了,“如玉那个头低的哟,”何氏学了一下李如玉当时的样子,“都要贴到胸膛上了,我说你倒是说句话啊,”何氏一拍大腿,“那丫头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我一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瞧不上人家呗!”何氏郁闷的靠在车壁上,“我算是看出来的,那丫头就是想嫁个有钱人家当少奶奶。”
李庭兰没觉得李如玉的想法有什么不对,过惯了穷日子的人,当然不想再回头受穷,“这在乡里,若是谁家出了个举人,必定是极为轰动的事。要还是个才学不错的,我想着只怕在家乡时便会有富户愿意将女儿嫁过去的。”
穷秀才富举人,别的不说,就靠着名下的两百亩免税田就饿不死了。李如玉的父亲李浩,一个庶房能有多少产业?就是靠着这举人的名头才养着一大家子有吃有喝。七太太虽然天天喊穷,但她的穷和乡间百姓的一日两餐稀饭都不能保证的穷可是两个概念。
“至今不曾娶妻的,大多是存了中进士之后高门娶妻的心,”李庭兰不以为然道,“与其嫁个女儿于他,让他成了李氏的女婿,还不如靠着现在的援手之恩呢。”真嫁了个女儿过去,李家现在的收留供养便成了有利可图了,那恩情便不再成为恩情,甚至以后对他的提携也成了理所应当。
反而是没了这种姻缘的牵绊,这人若还想得到李家的提携,那就得拿出相应的回报,不然天下可没有永远免费的午餐。
何氏哪里想得到这些,她只是想着夫妻共过患难,再有个强力的娘家,李如玉以后在夫家的日子就能够昂首挺胸,“你的意思是那两个都不成?我叫你二叔稍试探了下,他们都是极愿意的。”
极愿意就更不成了,人品和门第出身无关,功利心过重也轮不着李庭兰去指摘,但李如玉能驾驭了这样的人吗?李家有必要提携这样的人吗?李庭兰笑道,“祖父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咱们族里读书上进子弟就更多了,要我说,与其提携族侄女婿,真不如提携族里李姓子弟。”
何氏彻底被说服了,有儿子谁靠女婿啊,李家又不是没人了,“你说的对,咱们族里也不是挑不出几个有良心又争气的孩子。”就算是这些孩子将来不记恩,那还有个“李”字约束着他们呢。
想通了这一层,何氏的脑子就转开了,“我瞧着你舅母娘家那样的最好,门当户对不说,”何氏捻了块井水湃过的桃子小口咬着,“如玉家世是差些,但嫁个旁枝庶子总是可以的,那边虽然规矩大些,但规矩大有规矩大的好处。”
何氏真正想说的话并没有出口,只有那样的人家,浩七太太的手才不好伸进去,也才能和李家常来常往当门亲戚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