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央哼一声,自顾吃起苹果,没一会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来时,送信的衙役在门外喊道:“芜大人,都城的信鸽回来了。”
芜央腾的翻身坐起,开门接信。待送信的衙役离开,才打开卷筒。
金石揉着眼睛问:“信上怎么说?”
芜央看完后,说道:“回驿馆收拾行囊,离开杞县。”
见他俩疑惑,芜央打开窗户,谨慎的查看一番,直觉确定四下无人,才重新关上,回身小声解释:“我通过‘休’队的伪师,查到了内部消息,开山府近几年都没有给杞县下过增产铁矿石的命令。早上,路过的矿工说苏府执就任前,他们一直在加班,苏府执来了后就给停了。苏府执昨晚刚死,今天加班又重新开始,这绝对不是巧合。”芜央顿了顿继续说:“还记得昨天遇到的商队吗?那伙人全部佩戴制式长刀,从杞县去往云京方向,货物包裹的严严实实,简直是欲盖弥彰。还有,苏府执书房里的账册全无,他的死肯定不简单。也许,大齐王的手已经伸进了杞县,这摊浑水我们就不要趟了。”
这是金石听过芜央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他却选择了默不作声。
“什么意思?没听懂?”芜央眉头一皱,有些烦躁,不知道金石犯了什么邪病。
“我觉得是个立功的机会,我想进…”金石低着头说。
小主,
“你觉得?”芜央不等他说完,瞪着眼反问,“有些事,你得掂量自己的斤两。”
金石并不自卑,却被芜央三言两语说得羞愧难当,愤恨得想摔门出去。“竹协村、苍龙镇的事情你都管了,为什么这件事不行?”以金石目前的经验来看,白泽府专管不平事。
芜央一撇嘴,冷笑道,“你还真拿我当古道热肠的大侠了?竹协村是差事,苍龙镇是还人情债,谷木其救过我的命。”这事芜央之前没和金石提过。
“那护送鲵鱼族人又怎么说?”金石的问题,显得有些苍白。
“后主不杀我,当然要知恩图报。我答应的事,一定会信守承诺。但苏府执的死,和我无关,我也不亏欠他,何必把自己搅和进去。”芜央已经没了耐心,指着涂莉说:“她不归我管,你必须跟我走,我需要你安全返回,之后你爱干嘛干嘛。”
“我想帮苏小姐。”涂莉接口道。
“你想帮?这算是你提的要求吗?我们可还没回都城呢?”芜央皱起眉毛时,说话也是毫不留情。
金石看了涂莉一眼,觉得十分没面子,倔强地说道:“苏府执夫妇被杀,苏小姐孤苦无依。而杞县的矿工和百姓们,被压榨欺压,他们需要知道真相。”
芜央夸张地一拍脑门,咧着嘴笑道:“我说大少爷,您是不是武侠话本看多了,台词背得挺溜啊。”他转而阴沉脸道:“关我屁事。”
金石也来了劲头,扬着脸说:“那我走不走,关你屁事?”嘴上说得强硬,眼神还是怯生生。
芜央面色胀红,狠盯着金石,仿佛要吃人一般逼问:“你跟谁耍横?…”
没等他说完,外面有人敲门询问:“各位大人,有什么问题吗?”他们的争吵惊动了外面的值守衙役。
涂莉赶忙回答:“没事,你下去吧。”衙役答应着离开了。涂莉转而对芜央劝道:“再怎么说,金石也帮过你,我也帮你解决了朏朏怪。”
被人打断后,芜央没了怒意转而叹气,“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让你俩参与此案,这么大的事情朝廷自然会委派巽刑司的人来审理,我们已经惹祸上身,就不要再招惹是非了。”
“巽刑司是谁说的算,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审个什么结果,想必也是栽赃陷害。苏小姐已经没了父母,我想找到灰月公子,还他清白。”涂莉想起单身抚养她的母亲,从小到大,即使涂莉一再追问父亲的消息,母亲也未曾吐露半分。涂莉明白母亲自有苦衷,而她只是希望确认父亲是个真实存在过的人。
“朝廷的纷争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我说的也只是推测,灰月公子的嫌疑依旧很大,即便想管又该如何是好?”冷静下来后,芜央依旧坚持不插手此事,但又不能不顾金石和涂莉。
“如果真是灰月公子所为,更应该逮到他,让苏小姐断了念想。”涂莉咬着牙,杏眼愤恨地说道。
“那也不能帮。”芜央豪不松口,苏小姐和灰月对他来说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突然,芜央感觉到门口有人:“谁?”
“是我,”姜都头推门进来,感应到屋内的尴尬气氛。他一愣,试图缓和地僵硬一笑:“听说都城回信,特来问问今晚的行动?”
芜央扬起头,冷着脸抱拳道:“姜都头,对不住了,白泽府不允许我们插手此案,我们这就离开杞县,麻烦通传方县令一声,就不打扰他老人家了。”说完,径直奔门口走去。
“白泽府不管,我们管。如果姜都头不嫌弃,小女子愿意效劳。”涂莉说完,看向金石,他也跟着点头应承。
姜都头明白了刚才的诡异气氛,对芜央抱拳道:“既然芜大人不方便出手,我也不勉强,不送。”他又对涂莉抱拳称谢:“女侠相助,必定马到成功,我们商议下对策,一会便去苏府。”说完,三人一起看向芜央。
芜央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心中赌气咒骂,这趟该死的差事,弄不好自己要被赶出白泽府。他一路骑马回到驿站,不理等在二楼的驿卒,咣的一声摔门上床,睡觉!
三人商议后,姜都头出了值班房,安排手下去准备渔网、绳索、钩铙等抓捕工具。随后,三人一同骑马回到苏府。
主卧的尸体已被仵作检验完毕,安放在会客厅的棺材里。姜都头让人叫来李管家,商议如何布置人手。趁等人的功夫,金石闲着无事,在书架前踱步,随意翻看书册。
“金公子是要找什么吗?”姜都头紧跟在后面问。
“哦,不找什么,就是喜欢书,忍不住翻看。你不介意吧,会不会破坏案发现场?”金石笑着将手中的书,放回原处。
姜都头连忙摆手,“不打紧,随便看。没想到你也是读书人,遇到中意的书肯定爱不释手。”
“是啊,得到一本好书就像结交了一位挚友,实乃快事。”金石说着,又翻看书册。
“我们方县令也是爱书之人,他有一个小匣子,专放宝书,藏在谁也找不见的地方。唉,你有没有藏书的习惯?”
小主,
“藏书?没有。”金石摇摇头,指着上面道:“如若是珍贵的书籍,无非就是放高一点罢了。”
姜都头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打量着房梁,仿佛忆起什么,恍然失笑。正巧李管家也进屋,四人坐定,细细商议起来。
日落时分,购置抓捕工具的衙役回来。姜都头将工具分派给众人,一再叮嘱切勿使用弓箭。众人领命后,由管家指引藏匿在苏府各处,只等灰月公子现身。而苏府的家丁丫鬟,聚在正房照常筹备丧事。
今夜多云,后院洒满斑驳月光,照出稀疏树影,横斜在清浅池中。夏风揉搓着水面,晃得人眼影影绰绰。
只见苏小姐的绿衣丫鬟,走出房门,拿起墙边的竹竿,将一方红巾挂在墙头。
无数双眼睛期待地盯着微微飘动的红巾,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甚至有懈怠之声。夏风将前院的声音送来,有搬动收拾,有裁衣撕布,还有些微弱哭泣。
又过许久,众人都认为灰月公子不会来了。金石想想也是,如果苏府执是被灰月公子杀害,他怎么会自投罗网?就算不是灰月公子所为,恐怕消息早已传了出去,他又怎么会冒险前来。正想着,一阵鼓声传来,夏风将主街的喧哗声送到金石耳边,是矿工们下班了。这嘈杂的声音,在夜晚格外响亮,众人无事,只得竖耳聆听,直至消散。
突然,嗖的一声,有人窜上墙头。金石瞪大夜眼,清楚的看见此人拿了墙上的红巾。
灰月公子来了。只见他警惕地四周张望,确认无人巡逻,一跃飘下墙头,蹑手蹑脚地摸到苏小姐窗下,轻轻敲了敲,便打开窗户想要爬进去。
突然,苏小姐从窗户探出头来,推了他一把,说声快走。
不好,苏小姐反悔了。
姜都头第一个冲了出来。他脚步生风,顷刻来到灰月公子近前,手中挥着一柄巨大抄鱼网,兜头便扣。灰月公子不曾想斜刺里冲出一人,愣神功夫已被大网罩住。待他回过神,立刻拉出一对鸳鸯钺,划破网面,奔墙边跑去,速度之快,让姜都头望尘莫及。
就在灰月公子一脚蹬在墙上时,金石的箭矢袭来,精准地将他衣角钉在墙上。灰月公子被衣角一拽,跌落在地,手中双钺也跟着丢掉。不等他挣扎起身,埋伏在四周的衙役们抛出拴着绳索的钩铙,搭满他的全身。只听嘿的一声,绳索拉紧,灰月公子被牢牢控在原地。
姜都头刚想上前帮忙,灰月公子已经咬破舌尖,将鲜血在鼻子上一点,双眼立刻放出红光。他对着月亮汪汪叫唤,声音停止时,已经显出原形。变身速度之快,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见一个兔头鹿身的妖怪,扭动着身躯,顷刻挣断钩铙绳索。它后腿一弓,腾空而起,四蹄频频蹬踏,仿佛踩着空中的隐形阶梯,越飞越远。它身后的长尾就像一扇桨叶,拨动清风扶摇离去。
原来,这就是传说的耳鼠。
正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从苏小姐的房顶飞起一只绿色大鸟,速度之快,紧追耳鼠。
姜都头大喊一声:“留两个人,看住苏小姐。其余人跟我快追。”
众人低估了墙的高度,想着一鼓作气冲上去,却无法做到。幸好手里还有工具,金石带着他们连推带拉的爬上墙头,再一看,率先冲上墙头的姜都头早已没了踪影,泥泞中留下一排深深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