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种感觉洛宸一点也不陌生:在刚被戾王关来这里,枭打算用“琵琶调弦”对付她时,她就产生过同样的惧怕。
不过比起当日,有一点值得欣慰,便是她现下有栖梧在旁陪伴,心中更是有陆晴萱做支柱,想来总会有办法和毅力坚持下去吧……
果然,一切不出洛宸所料,这一次引蛊与上一次尽数相同,甚至连戾王跨进囚室大门的时间都分毫不差。
洛宸依旧目色寡淡地觑着戾王,高挑的身姿和恰到好处的距离让她正好可以与戾王平视,却又造成一种稍带俯视的错觉。
不知怎的,被她这种除了能感受到森冷,却瞧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神审视良久之后,素来不屑于任何人的戾王居然也心生出些许的不自在。
“你很想吃了我吗?”他向前踱出几步,拉近同洛宸的距离,让洛宸的目光自然居于自己的眸色之下,轻蔑又好笑道,“可惜,眼神是没有杀伤力的。”
洛宸这才冷笑一声:“那殿下为何要上前来,继续被我‘俯视’着不可以吗,反正‘眼神没有杀伤力’?”
“……”戾王才浮现的笑意就如一团刚刚燃烧起来就被冷水浇灭的火焰,瞬间僵滞在脸上,洛宸仿佛能看到他头顶上被浇灭火焰之后腾起的黑烟。
“殿下不说话,想来是被我说中了。”洛宸身在囹圄,不能对戾王造成半点实际的伤害,却不妨碍她于口舌间索求一星半点的快意,自然要拱火道,“不过我对‘吃你’没有兴趣,吃你脏了我的……”
“嘴”字尚不曾说出口,戾王竟猝然动了手。他面上是洛宸最熟悉的高傲笑意,手却似铁匠铺里,用以夹取刚出炉被烧得通红铁料的火钳,毫不留情地钳在了洛宸的玉颈上。
“洛阁主的嘴原来也如此刁钻,怎的本王以前不知?”洛宸被掐得突然,登时感到头晕目眩,她迷蒙着双眼,听戾王咬牙切齿地对自己道,“不晓得今日,能不能再从这张嘴里,听到你的惨叫?”
“你……你……”洛宸想说“你做梦”,但戾王着实手段狠辣,总能将力道用得那般恰到好处,令她全然无法顶起发出“做”这个字音所需的哪怕丁点气力,以致“你”了几番亦不曾把话说出来。
栖梧从头至尾在旁静观,并非她不想帮洛宸,而是一方面她知戾王不会杀死洛宸;另一方面,洛宸可以将仇恨摆在明面上,她却不能,必要时还需装得冷血一点。待戾王和洛宸闹过这一通之后,才能恰到好处地出面制止。
只见她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在戾王身边站定,眼神略有嫌弃,像看一个不择其时、随意打闹还不听吆喝的孩子:“殿下玩够了吗?时辰过了,效果便不好了。”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事关沥血剑的净化,戾王都会妥协。他朝洛宸盱衡,手却没奈何地把力量卸去,将人向后猛然一推,洛宸便控制不住身体地向后踉跄退去。
“那就不要耽搁了,开始吧。”戾王把声腔压得极低,像极了深山老林里野兽沉闷的低吼,整个囚室也被塞成鬼气森森的模样,仍是催命一般的架势。
不知是单纯惧怕戾王的腔调,还是因着“开始”二字意味着即将要承受痛不欲生的折磨,洛宸在听完戾王所言之后,顿觉方才的锐气消了一半下去。她稳住身形不仅再难开口,就连眼睫也低垂了。
栖梧固然心疼洛宸,却还是将引蛊炼血的物事一一准备妥帖,静候在矮榻边唤她:“洛阁主,请来这边躺好。”殊不知,这一声已然似在洛宸痛觉最敏感处剜了一刀,令她刹那间虚软了腿脚。
洛宸这会子是顾不上戾王能否瞧出自个儿胆怯的,她艰难挪动起犹豫的脚步,仿佛能捱到矮榻边已是极为不易,立时双膝一软贴着边沿颓坐下去,待忐忑不安地坐了一忽之后再慢慢躺下,那些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痛楚,更是瞬间如汩汩泉水一般涌现出来。
“你……在发抖?!”栖梧正要于洛宸手腕处穿刺,恍然发觉她手臂居然用力紧绷且还在轻微颤动,虽然已是极力克制,但依旧格外明显。
洛宸自己也颇为无奈,逐渐焦躁道:“我……在尽力……”
栖梧心下了然:“若是不行,可以再等……”
“不必!”洛宸紧紧攥住身下床单,两臂向下紧贴到榻上,同时截断栖梧欲劝再等几天的话。
自己曾无数次地战胜恐惧,缘何这次……洛宸有些说不出的迷茫。
她越是焦虑越是心慌,以致栖梧尚不曾做什么,她身上便已然起了痛感,还莫名其妙地逐渐加重。
她只当自己太紧张了,或许待会儿就会无事,岂知如此过了好一阵,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要肆虐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