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小心翼翼瞧一眼戾王,确定在得到准允后,动手将洛宸左边衣袖层层挽起,直至露出整条小臂。
左臂取血,是狱卒和栖梧之间的秘密。黑亮的面具下,敛藏着狱卒那颗焰气滔天的复仇之心。
栖梧拿着取血工具,走到洛宸面前站定,迅速而隐秘地同她对视一瞬,目光已然飘转到她裸露在外的半截胳膊上。
洛宸的肌体柔滑而细腻,淡青色的血管掩映在白皙的皮肤之下。栖梧用手沿着其中较粗的一根从手腕直摸到臂弯,戛然停住、压紧。
“我开始了。”她用气音说道。
洛宸轻淡应一声,凝眸在她手里那根簪子般粗细的空心银针上。
锐利的疼痛从栖梧手指停留的部位传来,洛宸眉头轻皱,目睹那根银针被徐徐送进自己的手臂,不消眨眼工夫,竟自有鲜血从针尾部钻出、滴落,汇入狱卒捧在下方的青瓷碗中。
看着从自己体内流出的血,洛宸不禁感慨:比起十年来消逝掉的生命,一碗血,还许是流得少了。
所以,人在死前会想什么?会看到什么?戾王至此仍觉胜算在握,当真对脚步渐近的死亡没有分毫察觉吗?
洛宸垂眸默叹,于心间发问:待死亡落到头上的一刻,戾王,你是否会为你作恶多端的一生留下半点惭愧和歉意?
戾王瞧了一阵,见血不过将将收了浅浅一碗底,不知当真出于不解,还是另外着急什么,踱上前哑声问道:“空针引血,耗时费力,直接用刀割脉取血,岂非更快?”
“殿下这是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了?”栖梧神情语调一并寡淡着,蹲在地上忙于混合药粉,懒得抬头,言辞里外却透着明显的冷嘲和不客气,“割脉取血,倘若这次不成功,可就没有下次了。”
她回呛给戾王一句,起身将化血蛊丢进接血的瓷碗,又将一滴暗紫色药水滴在化血蛊身上。
只见原本浮于血液表面的化血蛊,在触碰到药水后遽然蜷缩成一团,随即挣扎一般剧烈扭曲起身子来,在这片于它而言堪称血海的瓷碗中极力翻沉,终又化作血海的一部分,痕迹全无。
“这样做,可保取出的血不会凝固。”栖梧似是觉得戾王同样不明白,刻意解释给他听,边说边将松散下来的发丝别去耳后,举止大方,闲逸有余。
戾王听得懂栖梧的讽刺,眼角文上阴诡笑意,知趣地不再作声,只安静坐在一旁等着取血结束。
没有人晓得,场上发生的一切,早已被陆晴萱在檐上瞧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