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欲转身瞧一瞧发生了何事,才发现腿自根部动了几下,身子却摇摇摆摆直打晃,怎么都转不过来。
她狐疑地垂下眸子,朝自己的右腿不解地望去,原本从容的表情骤然盘曲起来,变得张皇不已——她的整条右腿,竟在沥血扫过身侧时被齐刷刷地斩了去。
疼痛这才迟钝似的传来,又顷刻间烈得钻入骨髓。枭当即痛吟着倒在地上,惶惑不甘的目光不经意往躁动人群中瞥了一眼,竟已有三四名杀手被割断喉咙咽了气。
剑身穿过碗口粗的一棵树,卡在树干中活了一般剧烈地抖动,又似找不到方向的迷途者,焦躁不安地发出峥峥剑鸣。
稚楚惊骇之余,仍尝试着将剑取下,怎料才一靠近,那剑竟又受惊一般从树体内穿出,暴戾地向她横扫而来。
有了枭的下场作为教训,稚楚便提前有意识防范,见沥血疾风掣电一般朝着自己面门钻来,忙急急闪身躲过。沥血气势不减,且又不偏不倚直奔戾王方向而去。
枭很快便被断肢的痛楚折磨得面如白纸,眼看煞气汹然的沥血又势如破竹地袭向戾王,这张白惨惨的脸就更扭曲得难以入目。她扯着嗓子急呼“殿下”,不晓得是惧还是痛,竟是从未发出过的沙哑。
稚楚见势不妙,自知原定计划已然乱了套,且在洛宸、枭和戾王中间,她自然最先选择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戾王。于是,她既无暇看管洛宸,也无暇去检查枭的伤势,而是紧追剑风扫过的尾巴,直奔戾王身边。
很多时候,细微的变化亦会带来重大的转机。沥血剑的疯狂显然不在戾王的预料之中,那远胜先前百倍的阴戾气势,更是让敏锐的他觉察出了前所未见的危险气息。
为保万全,他终于不再游戏面对,神情一肃将他平日里不常示人的虎首双钩亮出,牢牢地握在了手心里。
不知不觉,场上已有些许混乱。
戾王才弄清方才那阵眼花缭乱是如何一回事,就又见沥血朝自己直将将刺来,剑气凛冽得好似有人以内力推波助澜一般。
无奈之下,戾王只得同样运足内力抵挡。却不想剑感受到戾王的浑厚内力,更似一头发了疯的凶兽,愈加狂荡恣肆。
但毕竟是冰冷铁铸的一把剑,既无思想亦无章法,只在一股谁都说不清的无形之力的推搡下,与场内内力最强劲的戾王纠缠不休。
偏生稚楚也参不透其中玄机,见戾王招架得吃力,最先想到的还是出手相助。如此一来,竟变成二人同时被禁锢,抽身乏术了。
枭的断肢流血严重,眨眼工夫已有四五名杀手围至她身边,或以布条为她捆扎断肢,或以止血药撒在她的右腿断面上。而余下弟子,因着戾王有言在先,事关沥血,不可妄动,更多表现出的是惶然迷茫和不知所措。
敌方处境突然的被动不堪,实是为陆晴萱等人提供了喘息时间。趁此空档,陆晴萱脚下发力,迅速跑至洛宸身旁。
“洛宸,你怎么了,你……”她小心地捧起洛宸的脸,一语未尽却恍然呆住,继而喉头一哽,将余下话音堪堪地塞在口中。
陆晴萱从未见过洛宸如此难看的脸色,便是她伤重垂危时亦不曾有,何况她身上并无伤口,作何会这样一副被人抽去筋骨的虚竭之态?!
陆晴萱心里发了急,泪水盈盈地自眼底浮现,失声哽咽起来:“洛宸,你究竟怎么了?”
洛宸此时也抑制不住浓烈的愧恨之意,清泪扑扑簌簌地自眼眶滚落。她费力摇着头,凄绝地望着陆晴萱:“你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二人凄凄切切,说着答非所问的话,一晃神的工夫,狱卒也趁乱赶了过来。他大致瞧一眼洛宸的情况,当即心明三分,对陆晴萱道:“陆姑娘,阁主八成是被下了封针。”说着还跑到刑架后面寻摸一番,笃定又道:“这上面有机关。”
陆晴萱不由得心间一凉,更惊异于这狱卒居然认得自己,忙抬手拭了拭眼睛,问道:“你是?”
“陆姑娘,我是煜西。”狱卒说着,愤恨地扯下脸上的面具,遥遥地瞪一眼戾王摔在地上,“是我无能,没有护住阁主。”
煜西,这个既不陌生,也算不得熟悉的名字霎时震撼了陆晴萱的心。
诚然,她早已记不清当日在镜湖医庄,说出日后会护洛宸周全这句话的人的模样,却深刻记得那个身份虽微,情义却重的人名叫煜西。
他言说自己没有护住洛宸,陆晴萱却可以想见,在狱卒和囚犯的身份之间,他已经做出了怎样的努力。自然,同样作为囚犯的栖梧,功劳更是不必赘言。
陆晴萱这才想起还未同栖梧道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