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出请求,而后,看穿着一身浅色长裙的,披散着黑发的少女为他这样突然的提议而稍稍睁大眼眸,抿起嘴唇,在他的注视下遮掩似的撇过脸去看木质走廊外的庭院里还未生出花苞的茶花丛,以及花丛之外,池塘边,如今已泛红的枫林。
穗波凉子仿佛被它们吸引目光似的,久久地将视线凝在那些景物上面而不敢看他,明明枫林离她那样远,此刻她的脸颊却被映红了,她不知为何犹豫起来,明明机会在眼前却不知怎么害羞起来,幸亏夏油杰依旧只是温和地注视她,而不是见她不回应就收回了提议,他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直到穗波凉子垂下眼睑,低下有一点泛红的脸颊,从齿缝间轻轻挤出了几个音节:“……杰。”
“凉子……乍然这样一叫还有些不习惯呢,但是也很好……”得到她的回应,他很满意地,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像是为了弥补他刚刚将袖子抽走的动作似的,这一次,他伸手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继续跟着她朝前走。
盘星教很大,很少人能只走一遍就把路全都记住,夏油君很忙,恐怕不能一直和她见面,便很体贴地和她说最近会留下几只咒灵放在她身边为她引路,她看不见没关系,只要和它们说她想去哪里,它们就会牵着她走。
这里没什么她不能去的地方,她不需要避讳什么。
当然,这么说的夏油杰其实很确信穗波凉子并不会撞破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因为她没练过体术,又有几只一级咒灵随时跟着她,只要她出现在附近,他,或者教内的咒术师立刻就会知道她的存在。
当然,除了监视作用,那些咒灵也总能保护她,毕竟他才接手这里不久,收拢过来的人鱼龙混杂,即便大多数咒术界的人自恃清高不会轻易对普通人下手,但以防万一……
即便是看在春日笼的面子上。
他垂下眼眸,在心里强调似的重复。
即便是看在春日笼的份上。
……
“凉子,你知道,咒灵是如何诞生的吗?”
在他们又走过一条无人的长廊后,夏油杰冷不丁地开口发问:
“是因为人的负面情绪,杰之前有和我解释过。”始终跟在他身侧的少女这么回答他。
“是的,只要有负面情绪,就会产生咒灵,不过单凭单个普通人产生的怨念,其实可能都不够产生一只蝇头,不过,当执念太深,或者,大家都心都往一处的时候,所产生的咒灵的危害程度就会变高。”
他语调很平稳地叙述着这在咒术界人尽皆知的道理,他之前也和穗波凉子这样解释过,然而物是人非,时移世易,他此刻的心境已经与那时候完全不同,因此,他垂下眼眸,看向身侧即便咒力量稀少,也依旧在往外溢出丝丝缕缕咒力的少女。
“凉子……也会产生咒灵。”他这么说,在宣判什么的同时,又好像在提醒他自己什么,在说出这句话时,他语气里的笑意突然变得很虚假,虚假到一戳就破,然而穗波凉子在这时却看向了廊上被风吹的摇曳,来回晃动灯笼,没有太注意他。
而下一刻,他已经收敛了那些情绪,重新扬起唇角,安慰她:“不过,因为凉子的咒力量太少,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可能很久才能产生四分之一只蝇头吧。”
“夏油君,说的我好弱。”没带春日笼出来的少女从那纸做的灯笼上收回目光,用那双冷色调的眼眸轻轻望向他,但她显然是不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和他生气的,正相反,她还很轻快地歪了一下头,说,“但是这样,也好吧?至少咒术师们能轻松些了?”
“……是啊,至少能轻松些了。”夏油杰低声重复了她的话,而后,又问,“但是,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负面情绪的,对吗?”
这个问题听上去很古怪,引来了少女有些奇怪的一眼,但她对他,向来是很少问为什么的,既然他问了,那她也就答了,她点点头,打量着他的脸色,有些小心翼翼地回应:“我想是的……?”
“凉子也会吗?”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但……即便我知道,产生负面情绪不好,但有时候,尽管,很想要控制,但还是会难以控制。”
“这样。”那似乎不是夏油杰想要听到的回答,因此,他短促地蹙了一下眉头,而后很快舒展开,复又与往昔无异地微笑起来了。
“怎么了吗?”穗波凉子察觉到了一点他心情上的变化,这么问。
“不,没什么,在问些无意义的话而已,请不用放在心上。”他摆摆手,不再在这没意义的问题上再浪费他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