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夏油杰早对不知道多少人说过他的大义,穗波凉子是比较晚知道的那个。

黑发少女也并不意外,他猜想其实悟应该有和她提过了,这几天里她大概也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了他的坚持与执着,所以也没说什么不可能,没用诧异的眼光看他,只是点点头,哦了一声。

“那普通人在你的眼里……”

她的语气渐渐弱下去,然而夏油杰已经很清楚她要问什么了,所以不等她说完就回答了:“是未进化完全的猴子。”

“难怪我在教里面偶尔会听见你这样说别人。”

穗波凉子提了一下唇角,显然将过去的一些疑点串联起来了,不过这时候,她的表情还是很平和的,她抬起眼,定定地望着他,尽管那双眼睛因为连日的流泪布满血丝,但此刻看上去依旧是如此清明,不带一丝怨愤,只是很稀松平常,一如往昔地望着他,她开口,语调也是那么轻,一如他记忆里那样,好像她问的问题也是那样平凡似的:“那么,杰,你又是如何看待我的呢。”

夏油杰也早料到她会这样问了,他撑着下巴,这时候还能很闲适地笑眯眯眯起眼睛,用很松快的语气回答:“你拥有春日笼,与普通猴子并不同。”

“这样?”穗波凉子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个莫名的问题来,“我现在身上有诅咒吗?”

“没有。”夏油杰下意识这么否定,而后,又很仔细地看了她一遍,确定一点诅咒都没有,更别提咒灵,也没残秽,毕竟她一直呆在五条悟的私宅里,有这个结界庇护,又怎么会有诅咒,但夏油杰还是皱起了眉,问,“为什么会这么问?”

“好奇而已……”她这么说,脸上却露出了一点挫败的,沉思的神情来。

而后,她呼出一口气,从那些纷乱的思绪里抽回神,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气氛还不错,穗波凉子感觉此刻的自己格外的冷静,思路也很清晰,她抿了抿唇,问出她本就计划要问的问题。

“悟不来你要骗我多久?”

明明是问题,在问出后,她却又接上了一句类似回答的询问:“能多久是多久?”

夏油杰沉默了。

但有时候,他的沉默就已经是回答了。

不过这个回答对穗波凉子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比起‘用完了就丢掉’这样的假想来说,的确算是不错的回答,于是,她露出一个还算诚心的微笑,用温和的声调和他道谢:“谢谢你还愿意大费周章地这么骗我一只特殊的猴子。”

“其实,悟和我说的时候,我都料到了杰的回答,但是这时候,亲耳听到你说的答案的时候,还是觉得伤心。”她这么感叹。

很松快的语调,像仅仅过了这几天,她就已经将那些过去统统抛下,全然不放在心上似的。

夏油杰理应感到欣慰,至少这样他就不必再为自己利用她的那点不值一提但的确存在过的真情而感到太愧疚,确定她现在的状态也许也是除了来归还春日笼以外的他的另一层不愿承认的意图,然而此刻,夏油杰其实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轻松。

“人总要面对现实的。”他最终这么说。

听上去像是好话,然而在这时候其实并不抬适用。

于是,他看见一直很温和微笑着,闲适地坐在他面前捧着那冷冰冰的玻璃杯的穗波凉子在那一刻终于没有再笑,也不再温和,她收敛起笑意,面无表情地望他,当然,也并不怨愤,也没多少责怪,她只是皱起眉,以一种很难理解的目光看他,问:

“那么,现在,这就是夏油大人您给我的现实吗?”

当她敛去那点笑容,不再摆出惯有的温和的姿态后,那种不知是真是假的松散感也消失了,夏油杰才终于发现她竟然是如此疲惫。

她看上去脸色很不好,看上去哭过很多次所以脸颊和眼角都很红,她瘦了好多,看上去也没有睡好,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没有证据,但夏油杰却隐约知道她大概没怎么吃过饭,此刻胃里大概空荡荡,然而她现在却顶着那空荡荡的胃饮下了一口冷水。

好像她可以从那冷得很的水里汲取一点力量似的。

而后,她像是觉得那很没意思,很丢脸似的,她也不再说什么刺他的话,只咬了咬干裂的下唇,盯着桌上的桌布的花纹,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抿起唇角,露出了一点夏油杰熟悉的,带着一点甜蜜的,又不太熟悉,像在做梦似的微笑来:

“以前,和夏油君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感觉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都不太敢说,怕说错话让你不高兴,所以都等夏油君挑起话题,即便偶尔大家都没有话可以讲,也很愿意,很希望和夏油君呆在一起,即便是看已经看过的电视剧,打已经通关的游戏,看之前翻过一遍的杂志,但只要夏油君在我的身边,我就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半夜回忆起白天和夏油君相处的时间,还会幸福地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