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成想是在蚩尤道作威作福惯了,言语上客气,行事可丝毫不见外,直接在府衙住下了,说是借府办案。

郡守如何敢不从,只得带着家中老小,卷铺盖搬走。

还得美其名曰大人体恤下官,下官才得空陪夫人回娘家与父母团聚,以尽天伦。

一行人住进府衙,纪满月既来则安,吃饭沐浴,换下那身在矿洞里摸爬滚打的脏衣服,身上总算舒服了。

一通折腾,天色已经很晚了,满月乏累极了,直接躺倒,心里盘算着矿洞口的突发事件,着实不知自己的推断对错,若是不对……

十日之后,难不成真的又要没命了。

脑子胡思乱想,困意袭来,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

纪满月换上府衙小厮备下的新衣裳。主色虽是白的,衣袍下摆,却点缀着殷红的衬纱,经外袍一压,隐约可见个红边。

闷骚得很。纪满月心道。

他刚整理好衣裳,便有人敲门:“纪公子起身了吧,杜大人请您用膳、喝早茶。”

南泽地区的春,早晚微凉,满月随人进到院子里,就见杜泽成坐在一张小桌前,桌上满满当当摆了杯盘碗盅,都还微微腾起热气。

杜大人没动筷子,只是捧着热茶,捂在手心里,呵着热气,浅浅的啜。他听见脚步声,回身向满月一笑:“这身衣裳衬你,”话说得亲和极了,招手道,“快来。”

满月近前礼都没行完,就被他赶落着坐下。杜泽成点手,旁边的小丫头便走到满月身侧,将锦缎披风展开,轻轻披在纪满月身上。

“你毕竟身上落了伤,保暖还是该注意的,”杜泽成亲自盛粥,放在纪满月面前,“趁热吃。”

这时,满月才看清,这桌子其实是个围炉,只是火不旺,远看便看不出什么,这会儿细看,光是摆桌,就很繁杂:

炉桌正中,是一只大炖盅,端正地坐在镂空的铜网上,里面温着粥,米粒精白油亮,汤色显出牛乳的润糯,内有百合、枸杞,红白相称,挺好看;

外围,是四只小盅,里面青、红、黄、紫四色的汤;

再往外,依着四色的基调,小食小菜延展开去,白软的千层糕、金黄的桂花酪、青绿的叶儿粑、紫薯水晶皮虾饺、马蹄红枣酥……一圈一圈摆得错落,桌上便如同开出一朵四色的花来。

杜泽成又亲自往满月碗里夹了一块糯米藕,放下筷子在他脸上端详一番,笑道:“看样子,昨儿歇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