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厉怜,人虽小,精明丝毫不减。

他一直在纪满月身后站着,一副随侍小侍的模样,这会儿立眉怒喝:“你……”

只说了“你”,就被满月反手拦住了:“这位兄弟说得一点儿都不错,本官确实是个怪胎,被人看无可厚非。”

他这么阴阳怪气,挑明了承认,高嘉脸上更挂不住了。

媒婆痣程铮眼看高嘉那不省心的近侍一句消遣就把这位大人得罪个彻底,心里骂高嘉,你总带这么个玩意在身边,宠得没边儿,坏事儿了吧?

他嘴上打圆场茬话道:“其实,邀诸位前来,是今日表演的嘉宾实在不凡,”说着,他向旁吩咐,“开始吧。”

手下人应了。

程铮继续:“有位故人之子,前几日修书程某,想请程某帮个忙,但他如今身份尴尬……留在身边,祸福难料,所以……是福是祸交由天定。”

天井中刚才微光仅存的斗兽场,火盆已经被燃起来,烈烈火焰被风吹得飘忽不定。

高耸的墙壁上,斑驳着,似是陈旧的血迹,已经沁入墙体,洗刷不去了。在跳跃明暗之间,显得阴肃。

场下正中,一人身穿甲胄,手提铜锣,巡场敲了一圈:“今日只做观赏,不开局下注,各位贵人,美酒助兴吧。”

军甲,本该保护将士、上阵杀敌,威严尊崇。出现在这里,说不出的违和。满月心道,他该把军甲卸掉,手里牵只猴儿,才算应景。

那人话说完,三声铜锣,看客们热闹起来了。

纪满月和高嘉等人身处之地,是主台位,有人轮流前来敬酒,这个是城北张员外,那个是城东杜老爷。

场中还在上演热场马戏,满月和吴不好、木易维几人,就都已经十几杯酒下肚。

纪满月酒量尚可,而且今日这女儿红,确实是好酒,他没觉得上头,但眼看在座这些乡绅富贾打了一圈之后,要来二轮,他便起身,自己倒上一杯,悠悠道:“纪某年轻,本是江湖草莽,新官上任得诸位祝贺,心下高兴,无奈身有内伤,不胜酒力,再喝下去,只怕看不到好戏,就要被高大人抬回驿馆去了,万不愿扫兴,自罚三杯,算赔罪了。”

他说话时运了内息,苏沙的嗓音好似有无尽的穿透力,天井对面离他最远那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人显然不谙江湖技法,当场就被惊得愣住,端着酒杯,讷讷的看着纪满月,不相信这话是出自他口。

满月说完,真的连干三杯酒,然后酒杯直接往桌上一扣,安静坐下看程铮搭了台,到底要唱什么戏。

几段马戏、杂技过去,酒也敬得差不多了,就见墙边紧闭的铁栅栏门上巨大的铜锁被人打开,开锁那人火速离场。滑轮转轴,将沉重的栅栏吊起,铁索被磨得发出让人牙碜的叫声。

片刻,一声低吼,自幽暗里传出来,震得人心脾震颤,看客们顿时安静了。

猛兽还未登场,另一边的暗门中,有人被推送到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