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贵妃随意抚琴,调子里没有感情:“你没有孩子,不会明白的。”

“姊姊既然心疼公子,当年将他送走,后来就不该再让奴婢引他入局……而且,今时看,公子也没存闲散度日的心,您何不顺着他借力……”

“当时我恨,我恨不能抽他的筋,喝他的血,每夜他来找我,我都觉得身在地狱……可时间会把恨冲淡,我也会麻木……现在我更想让我和流霜的孩子,好好的。”

纪满月即便不是血月,脑袋也已经嗡嗡的了。对话信息量太大了,流霜是熙王的小名,意为月光。玉贵妃此言何意,不言而喻。

屋里的人起身收拾东西:“回去吧,出来久了终归不好。”

杳枝问道:“接下来要如何?”

玉贵妃答道:“没想好,且看前朝那几位的表演。”

“姊姊……”杳枝迟疑,满月在窗外都能清晰地听见,她开口前深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才问道,“你真的爱熙王殿下吗,真爱他的话,仇恨又怎么会被时间冲淡?”

屋里好半天没人说话。

满月忍不住悄悄往里看,就见玉贵妃怔怔出神好久,才道:“总还该有点别的什么,凌驾于情爱之上,”她回过身来看杳枝,那张和纪满月神态极像的脸上,已经滑落了泪水,“你爱他,我早就知道。”

满月一脑门子官司的往侯府走,回味着那看似主仆,其实姐妹相称的二人的对话。

“奴婢引他入局”这句,在心头萦绕不去。

提到入局,该是当年满月得丰年赏识,收入麾下做了暗探……

那是一段属于血月的记忆。

今日,这段记忆突然犹如烟花点了引信,在满月脑海里爆裂开来。丰年初识血月,是因为血月路见不平,单枪匹马在一群流匪手中救了个女子。

那女子的面貌,在满月的脑海中被擦去尘埃——正是杳枝。

原来……

血月的出生名不正言不顺,自幼就被送走。

纪远川只是满月的养父。

如果从头开始就是算计,那么纪远川夫妇的死,会不会也是有人刻意为之?

饶是满月并非血月,也不禁心里一阵抽痛——若生他的人不养他,又为了某些目的想要掌控他,将他的养父母杀害,断了他“家的归宿”,那么血月对这样的生身母亲,该是何种情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