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想不通他。
我看不明白他。
我蹲在吊桥旁冷眼看他,我看他在生死绝境面前的喜怒哀乐,我那时没有马上拉他上来,是我心里最后一点魔怔和杀意在作祟,也是我的恶念和善心在内心大战。
他或许是个好人。
但有点自以为是。
他或许对我只有善意。
可他的善意害苦了我。
他不经我同意就非法行医,行了医还误了诊,害我身上的毒都转移扩散了,就算我那一时一刻让杀心占了上风,对他袖手旁观到底,或一脚把他踹下无底深渊。
又有谁能说我什么?
可是,当他吊在桥板上孤孤零零如一片落叶那样挂着的时候,当他仰天看我报以微笑的时候,我只看出他因为在临死前看到我,而感到无比平静欣慰。
我看不见他脸上有丝毫的暗恨冷怨。
可这又怎么可能?
他明明看出我有杀他的心。
我有背叛他的能力和机会。
而我也确确实实这么做了。
一个有血性肝胆的大好男儿,怎么可能会不恨我?
更何况梁挽并非迂腐圣人,只是单纯不喜欢杀人,哪怕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也未曾见他去杀过,但他一出手就透着锐气儿狠劲儿,他走到哪儿都能让恶人们添上一大片的残疾。
这样锋芒与锐气兼具的男子,怎能学不会去恨人?
可等我把他拉上来后,他竟可以真的不带一丝怨,不含一丝恨地去看我。
他甚至道明——他早早地就看清楚了我的计划。
所以他才会跟上来,任由我把他引到那座有去无回的吊桥,任由我砍断绳索,任由我冷眼旁观他的生机在断桥之上摇摇欲坠!
他已知道我曾经是真的想他去死。
他自然也有一点点难过。
可这么大的背叛与抛弃,他就只有一点点难过么?
我叹了一口不知是舒是闷的气,凝视着昏迷而脱力的梁挽,他在草床上发出一种平缓而温和的呼吸,好像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