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年节,未出正月,年味犹存。然民间余韵未尽,官场已翻篇新章。
初七启衙,百官归位,却叹仕途坎坷,度日如年。
度支司毕自严领衔,年节未休,夜以继日,查账缉贪,锦衣卫如影随形,不肖之徒团圆饭上即遭诏狱之厄。
账房精英,遍搜京畿,假账无所遁形,财库之下,真相毕露。
自初八始,京城菜市口人声鼎沸,高官斩首,小吏抄家,日以为常。
此番清查,令京官胆寒,深知皇权之下,百官皆如蝼蚁,生死不过一念间。
然朱由校心系辽东,对京中风云淡然处之。其目专注,唯锦衣卫之辽东密报。
建奴蠢动,蒲河、抚顺皆有试探,熊廷弼眉头紧锁,舆图前沉吟,揣摩敌意:声东击西?
围点打援?
抑或虚张声势?
夜不收损兵折将,敌踪难觅,唯知萨尔浒人众云集。
熊廷弼深谙兵法,不以众寡论强弱,尤忌建奴游猎之性,脱后勤而犹能生存。
建奴三径可图:铁岭平原直取沈阳,抚顺浑河侧击,或马根单堡截路进逼。
至于广宁,熊廷弼笑言痴人说梦,辽沈以东,非昔日坦途,一日五十里,已是建奴极速。
豹韬卫万军驻广宁,蒙古诸部难撼后防。
杨镐守城有方,熊廷弼则誓阻建奴于萨尔浒,耗其锐气,待其自毙。
正筹划间,辽东转运使杨嗣昌之捷报至,十万粮草海陆并进,五日即达辽河。
熊廷弼挥毫传令,辽东巡抚孙承宗接应事宜。
粮草足备,辽东战局添一重保障。
至于朝鲜求援国书,朱由校置之一旁,光海君之“中立”行径,令其心生芥蒂,朝鲜之事,暂且搁置。
若非万不得已,朱由校早已按捺不住,欲将李珲擒至京城,严惩不贷。
嗟乎!萨尔浒之战,万军出征,竟如泥牛入海,未见寸功,一触即溃,逃窜无状。
“陛下,国书之事,如何应对?”
面对龙颜不悦的天子,孙如游谨言慎行,轻声询问。
京中反腐风起云涌,他虽置身事外,然求援之门庭若市,皆被拒之门外。
孙如游,人如其名,行事宛若水中游鱼,滑不留手,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绝不让人轻易捕捉其踪迹。
史载孙如游之退隐,实乃天启帝破格擢升,却遭群臣非议,非经廷推,终在东林党势盛之际,连上十七疏,乞骸骨而去。
而今朱由校,独断专行,四品以上官员任免,皆出其一人之手。
谁敢妄言,锦衣卫铁蹄之下,自有分寸。
“如何答复?无需答复。”
朱由校一挥手,国书轻掷于孙如游面前,语气中满是不屑。
“命朝鲜发兵剿灭建奴,却吝啬万军,此等作为,竟还全须全尾地被建奴送回?”
“全须全尾恐难言,但据杨镐奏报,朝鲜折损不过五百之众,唯粮草尽失于敌手。”
孙如游补充道,言语间亦显不满。
“既富余粮草,便赠予建奴,任其劫掠便是。”
朱由校冷笑,起身踱步至沙盘前,目光如炬。
“夷狄之族,畏威而不怀德。昔年倭寇侵朝,我大明倾国力以援,财尽兵疲,壮士捐躯无数。今朝令其出兵出粮,却唯余哀声叹穷。”
“建奴既欲侵朝,便任其为之,以警世人。”
“否则,彼辈安知谁为其主?”
“陛下英明。”孙如游拱手称赞,言辞间不乏谄媚。
大明国势日衰,对周边之事渐显淡漠,昔日朝鲜之战,乃至私下议和之事,皆为此证。
奈何家道中落,即便是昔日辉煌之地主,亦难免囊中羞涩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