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眼见群臣俯首,朱由校轻挥袖袍,转身步入后堂,留下一句掷地有声:"诏告天下,立定国公府千金为后,钦天监速择吉日,礼部全力筹备。"
"臣遵旨。"
孙如游闻令,毫不迟疑,拱手接旨,心中自明:非与圣上争锋,实为守护大明礼教,确保龙袍之下,皆合祖制,亦或为君分忧解困。
既知圣上以祖制反诘《女训》,立后之事,他自是毫无异议,心如止水。
后堂之内,茶香袅袅,朱由校轻抿一口小太监奉上的清茗,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朱元璋昔时广选民间女子入宫,意在防外戚之祸,实则是防大明重蹈杨坚、李渊覆辙之智谋。
然世事难料,此举却无意间令后宫多生文臣之影,八成佳丽,心系朝堂,偏向文治。
朱元璋算无遗策,却未料到,一旦天子早逝,文臣倾向的皇后,或将帝国推向未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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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永城之女孙太后,孕育出朱祁镇,竟携五军都督府精锐,上演一出荒唐败绩,武勋之骨,尽折于此。
更甚者,若君王易受蛊惑,文臣皇后之手,更可左右储君之选,如明孝宗与张峦之女孝康敬皇后,独子朱厚照,便是明证。
而弘治中兴之时,弃玉门关以西,推行士人优免,无异于为大明之车,于悬崖边缘猛踩油门,令人扼腕。
"世人评说,吾乃一见钟情,亦或见色起意?此中真意,唯待后世评说矣。"
……………
随着皇帝毅然决然地钦定定国公侄女入驻坤宁宫,朝堂瞬时风云变幻,几近分裂之态。
文臣阵营泾渭分明,一派是以周应秋之流的投机者与毕自言为代表的实干家,他们心急如焚,期盼皇后速立,以诞下龙子,稳固国本,避免再掀国本之争的波澜。
另一股力量,则汇聚了韩爌、张问达领衔的东林党及亓诗教等齐楚浙党之众,他们固执己见,坚决反对,纷纷上疏,言辞间不乏民间佳丽更胜一筹、徐婉儿入宫违背祖制之论,实则皆为“武勋之女不宜入宫”之陈词滥调。
更有甚者,私下非议徐婉儿德行有亏,竟敢抛头露面,方引得龙颜一顾,实则皆为权谋之争的借口。
昔日国本之争,若非李太后力阻,万历或已立福王为储,民间流言四起,将皇帝描绘成沉迷美色之徒。
对此,锦衣卫雷霆出击,西山矿场再添三千“罪民”,许显纯笑称京城流民泛滥,实则清理异见之声。
反观勋贵集团,因徐婉儿由伯父定国公徐希皐抚养成人,故更显团结,以成国公朱纯臣、英国公张维贤为首,联名上书,力挺皇帝抉择,认为天下之主,娶妻当自由。
朱由校面对朝臣纷争,置若罔闻,唯催礼部加速筹备。
礼部尚书孙如游,堪称“帝心之臣”,唯皇命是从,火速上奏请行纳采之礼于闰二月初十。
司礼监、内务府闻风而动,虎贲卫整装待发,紫禁城再迎盛典。
天启元年,闰二月初十,壬午吉日,西历1621年4月1日,愚人节之际,皇帝大婚却无丝毫戏谑之意。
朱由校身着繁复衮冕,内心却略感悔意,礼仪之繁,令人咋舌。
乐声起,百官齐集乾清宫,无论心向何方,此刻皆面含笑意,共襄盛举。
大殿之内,朱由校环视左右,节、诏并列,御赐之物琳琅满目。刘时敏一声“宣”,如波澜般传遍宫内外,文武百官鱼贯而入,跪拜山呼。
待平身之后,刘时敏适时接过诏书,缓缓展开,群臣再次跪倒,静待圣意。
朱由校轻挥衣袖,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似忘后续流程,幸得刘时敏机敏,适时引导,仪式得以顺利进行。
至此,一场因皇帝私事而起的朝堂风云。
"天恩浩荡,皇诏宣读:朕自践祚以来,承天之命,顺乎民心,谨遵先帝遗训,欲立中宫之典范。
今有定国公之侄,温婉贤淑,仪态万方,堪为母仪天下之选。
特命太子太师、英国公张维贤为正使,文渊阁大学士韩爌为副使,携手后军都督府左都督徐希皐,择吉日良辰,行问名之典,共襄嘉礼。"
随着刘时敏那掷地有声、抑扬顿挫的宣读,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回荡,徐婉儿册封皇后之事,就此尘埃落定。
"臣,张维贤!"
"臣,韩爌!"
"领旨谢恩!"
三人应答如流,虽是早已演练纯熟,却也难掩心中波澜,无论情愿与否,此刻皆需恭顺行事。
随后,在刘时敏的指引下,朱由校将代表皇权的节杖郑重授予张维贤,动作间透露出一丝解脱的意味。
"今日之事已毕?"朱由校以袖拭汗,侧目询问刘时敏,语气中不乏疲惫。
"回陛下,宫内礼仪至此告一段落。"
刘时敏察言观色,虽知皇帝心有不悦,仍不得不直言相告,"此乃六礼之首,纳采之仪,方兴未艾。"
朱由校闻言,苦笑摇头,轻叹一声:"罢了,前往西苑小憩。"
言罢,心中暗自盘算着春日回暖后的诸多事务,尤其是南海子工程的紧迫。
与此同时,丁修这位将皇帝私情公之于众的“功臣”,今日却身着红袍,面涂胭脂,与师兄陆文昭一同,手执铜锣,为纳采队伍开路,场面既滑稽又庄重。
正使张维贤手执节杖,副使韩爌怀抱问名诏书,仪仗鼓乐齐鸣,礼部尚书孙如游紧随其后,一行人自乾清宫浩浩荡荡而出,穿越承天门,沿西江米巷,直奔定国公府而去。
沿途百姓,实则多为朝臣眷属,皆慕名而来,一睹皇家盛事。
至于普通百姓,能越过宣武、崇文二街者,实属罕见,若非如此,锦衣卫怕是要集体西山挖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