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忠勇侯府的热闹已经人尽皆知了,大爷不发话,大老爷没个人拘着,也就行事张狂起来了。
谢妩点头,“不算那府里的话,这一项少说还能再省个一千两银子,这府里的账从前是理不清楚,昨儿个我细算下来,除去亏空,富足的也没剩几个了,日后还要过日子,大哥哥回头又要讨媳妇,这些都得银子堆出来呢,眼下我能帮他经营,多攒些金银,也免得他用钱的时候瞪眼睛。”
路白知大爷心思,并不顺着二姑娘的话往下说,而是笑着挠头:“这些小的看不大懂,左右全凭姑娘做主,大爷也听姑娘的,有姑娘在,谁也甭想坑咱们家的银子。”
他故作憨态,逗得谢妩抿起嘴笑,不再执于此事。
路白拿着拟好的礼单,跟着酥皮儿一起去库里取东西,恰好采买也回来了,酥卷儿出去叫外头的两个婆子进来,核对名录,销了之前的单子,收对牌再给了新的对牌。
谢妩正跟她们吩咐,外头就匆匆来报,说二太太在灵堂发疯,抢了和尚的法杖,在那里大杀四方呢!
“住嘴!哪个又疯了!一天两天的,只管在主子面前胡沁!”秋杏大喝一声,镇住了那丢了魂的小丫鬟,不准她们浑说,又叫了家院奴仆,一行人急忙往灵堂去。
人还没进院子,便看到丢了帽子的道士脚步踉跄地摔下石阶,小和尚扶起道友,避至一旁花坛后面,倒不是他们这些修行之人没有法力,而是作祸打人的乃是本家二太太,又是侯门世家,若是还手将人给打伤了,徒惹麻烦。
“还不快把二太太制住!”
秋杏护着谢妩往墙角站,叮叮咣咣一阵声响,二太太手持七尺禅杖,举过头顶,“呔!妖怪!去死!”她抢的是人出家人的正经禅杖,一劈下来,砸的青砖铮铮作响。
若是寻常女子,经这么一阵,自己也得受反噬震伤,得亏二太太出身将门,自小在兵器窝里长起来的,她不讲道理的乱打一通,十几个家院一起上前,才将人降服,夺了她手上的禅杖,将人捆了送回去请大夫开药。
谢妩叫人安抚一众和尚道士,又给请了大夫,在明鹤堂周围加派人手,赶着再去看二太太的情况。
“二姐姐……”一向书不离手的谢七这会儿也端起药碗,站在门口,唤了谢妩一声,便低头不再言语。
“昱哥儿,就你一个人在?”谢妩看了一圈,这边院子里空荡荡的,连个听传的丫鬟也没有,“当差的都去哪儿了?把人叫来。”
谢妩随谢七进屋,二太太才吃了药,只有身边的一个嬷嬷在盯着,谢妩问请的是哪家大夫,又交代她们要好生伺候,正要走,昏过去的二太太悠悠然睁眼,看着谢妩,脸上露出恐惧害怕的神情。
“左云妍!你……你是来找我报仇么!啊!”二太太钻进被子里蒙上头,嘹长一声吼叫,她在被子底下瑟瑟发抖,嘴里不住的念叨求饶,“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不是我……”
“太太!二太太!”嬷嬷连被子一起抱着,安抚地哄她。
谢七也挤过谢妩,一声声‘阿娘’地喊着。
一直沉默的谢妩,忽然出声,叫人拉开谢七与那嬷嬷,扯掉被子,将二太太逼至角落:“不是你,是谁?”
“不知道!”二太太不肯睁眼。
谢妩凑近附在她耳边轻声:“眉津驿二十多个蒙面杀手,你叫他们拦了我的车,叫他们辱我杀我,叫他们……”
“是左云岫!是左云岫做的!……都是左云岫做的,跟我没关系,没关系,不是我……人是她找的,她找的……不是我……”
谢妩硬撑着起身,手上帕子已经被她攥进肉里,二太太那一声惊呼,她还只是猜测,二太太后面说的那些话,她才肯定了,二太太讲的,就是当年她与母亲在眉津驿遭贼人迫害的事情。
六里眉津驿,百万无家儿。眉津驿草屋三两间,每逢初一十五,驿官必至眉津战场焚纸烧香,为当年眉津驿一站惨死此地不得归家的游子们祭拜送行。
外祖遭奸人迫害,无辜落狱,又在狱中染了风寒,爹爹想尽一切办法,为外祖奔波走动,不成想却牵连其中,累了官身,跟着也下了大狱,日日受审问鞭打,凄苦难捱,苦不堪言。
阿娘忧心,为赶路程,走了那处少有人行的眉津驿。
是夜,那些人杀了家奴嬷嬷们,摸进了阿娘住的屋子里,阿娘不堪受辱,撞刀而亡,那群贼人竟将阿娘的尸体吊在驿官门口,与扒光了的驿官吊在那里……
眉津驿南下不过二里地,便是湍流不息的眉津河,河水白花花地打着浪,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