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她”瘦的好似一株倔强的芦苇, 小脸瘦的只有巴掌大, 因常年日晒肤色仿佛涂了层蜡似的,黑黄黑黄的。身上没几两肉, 愈加凸显一双猫似的瞳孔又大又圆。头发也跟杂草似的凌乱扑在肩上, 难怪每个人都叫她“丑丫头”。
现在又多了个称号, 怪丫头。
因她总是一个人盯着黄河水中自己的倒影看,镇天一句话也不说, 小小年纪怪里怪气。
当然更深一层的原因便是她一出生, 她爹便坠入了黄河水中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都说她阴年阴月阴时出生, 阴气重,克她爹。
可阿沅不服气,黄河水患年年死那么多人, 这笔账怎么能算在她头上?
可没人信她,连她阿母也不信。
阿母仿佛借此找到了生活不幸的源头,稍有不顺总是对她非打即骂。
完蛋了, 空手回去的话一定会被打的。
她坐在礁石之上,抱着双膝, 依稀裸露的肌肤还残留着点点青紫。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回去的话一定会挨骂的, 不回去的话……她还能做什么呢?
她能做的好像只有忍受着饥饿, 然后盯着黄河发呆。
她在等日落。
只有日落了,弟弟该缠着阿母休息了, 阿母也便少打她些时辰, 她也能少见些继父浑浊的眼神。
一想到这令她浑身顿时松快了不少。
就这样日复一日, 今日也没什么不同。
天下灾厄不断, 多的是连寸瓦也没有的颠沛流离的苦命人,她不是最苦的,她告诉自己。
只是今日不知是不是被碎石刮得,血流的多了,没力气了,总之她今日格外的不想回家。
她宁可守着这一片母亲河。
她想她是爱这片母亲河的。
是母亲河孕育了他们,叫他们有了休养生息的土地,即便它剥夺了她父亲的生命。
即便它偶尔赠予鲜虾美鱼,时常只有一捧黄沙。
可叫她待上一天一夜也无不可,总比面对那些明里暗地里叫她“怪丫头”的人好。
可日落终有时,她总得回家。
果不其然回家又是一顿打,她浑身青紫的躺在冰凉的黄沙上,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只虾米的形状。
好饿啊好饿啊,饥荒什么时候过去呢?
好像吃东西啊。
翌日,阿母再次揪着她的耳朵暴戾的唤醒她:“今日带不回来吃的,你也别回来了!”
烈日下,阿沅茫然的站在浅滩中,左手捞一把泥沙,又是捞一把还是泥沙。
鱼虾都去哪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