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书却是摇头道:“此番乃是金人占了先手,假在河东强渡,牵制宋军主力之后,忽然逆流而上,在河西凹口登岸。金人乃是乘船,河南的宋军虽跟着调动,却是要靠双腿跑上三十余里。便是这三千守军,也是七八里外赶来。”微微一顿,道:“这河南靠西乃是山地,宋军过来,还需绕路,便是走陆地,也不如金兵来的快。”
张易之道:“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金人一招领先,已尽得先机。”
栾星回接道:“正是,也不能全怪西侧守御的宋将胆小。夜色之中,金兵散在芦苇之中,叫他不知先登何几,不敢贸然出击,也是常情。后军来的又确实太慢,等主力赶到,金兵已全数过河,更是以逸待劳,宋军已失半渡而击之机。饿虎岭虽险要,也难挡万人之师。”
云锦书点头道:“是,宋军主力反应实在太慢,调动更是混乱。金兵船队转向,足半个时辰之后,宋军反才跟着西下。金军船只开始靠岸,宋军先头之师才走出十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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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汾阳微微摇头,道:“这宋将未敢接战,还不算大过。但随后他竟带兵退回,将饿虎岭险要之地,拱手相让。这却是大错特错。”
众人都是点头,如饿虎岭当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岂能轻易舍弃。
梁辅臣道:“声东击西,这计谋也不高明,宋将怎这般无能,这就能上当?”
却是柴九开口道:“其因有四,先一,前些日有金军水师入境,以为是追剿河上猛火油而来,并未在意,待船只越聚越多,才疑心金军要强渡,已失先机。”
沈放和萧平安对视一眼,都是有些吃惊,不知金人这是将错就错,还是根本就是将计就计,借口追剿猛火油,其实就是前来助军强渡。
柴九又道:“其二,金军狡猾,万余士卒尽列兵坝上,舟楫云集,一副强渡之势,由不得宋军不信。”
李云政插言道:“这金将熟知兵法,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宋军若是分兵上下游,他也可以直接自此登岸,两手准备,反正先机在他之手。”
柴九也点点头,接着道:“其三,罗朝闻大人暴毙,临时接任的将官夏衍德不能御下,自己指挥又是优柔寡断。”
众人都已知罗朝闻猝死之事,都是点头。
柴九又道:“其四,信阳一地,地势东平西隆。金人攻宋,大多选择东侧渡河,一来地势平坦,容易上岸,二来上岸便是一马平川,适合他骑兵配合步兵的战法。在饿虎岭登岸,实是一步险棋。该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信阳沿线可登岸之地,此是最下之选。若是那宋将不怯,三千人守御饿虎岭。金人即便万人,一时三刻也未必能攻下,能撑到宋军主力赶到也未可知。”
张易之道:“是啊,那金将用兵实太过大胆。”
柴九微微摇头,道:“不,那金将实是成竹在胸,半点也不冒险。孙子曰‘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他选此处登岸,定是早探听清楚宋军部署。因此地易守难攻,实不是启衅之地,故此地布防的宋军不过三千人。他派细作先扫清岭上巡逻守军,腾出两个时辰,叫两千健足先登。即便三千宋军齐发,也能守住河滩。待大军一至,宋军只要主力被甩开,以众凌寡,此次登陆便已成功。”
沈放也是惊讶,柴九所言,竟与父亲当年之言,隐隐相合。
沈天青罹难之时,沈放不过六岁,本不会记得多少事。沈天青爱布军打仗,奈何一直没有仗给他打,只能纸上谈兵,抓到机会就跟妻子爱子讲攻守之法。
沈放年纪幼小,懂的什么,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根本是过耳就忘,唯独饿虎岭这里,他却是记得清楚。
当年沈天青刚刚赴任,就周边四处踏勘地形。有时也带妻儿出来,权作散心。沈放清楚记得,父亲难得有闲暇,说带自己和母亲出外游玩,却是跑到这饿虎岭来。脚下山虽不高,却是险要,对面大河滚滚,忽发议论,道:“雪儿你看,此处绝佳。” 秦风秦昊
沈放或是家传,沈天青也没多少浪漫心思,少有和母亲亲密之言,忽发此言,母亲也是奇怪,望望四周,摇头道:“荒山野岭,有什么好看。”只当他说的是风景。
沈天青哈哈大笑道:“兵行诡道,信阳一线,淮河之上,就数此地最难渡河。他日宋金若战,定有敌将忍不住要自此出奇兵。吾只需在此布下一千守卒,可当万人之师。”
其实来到此处,母亲已知父亲八九不是游玩,又是勘察军地来了。本已经不高兴,此际听他肆无忌惮,竟赤裸裸说了出来,登时恼了,一把抱起自己,下山去了。
父亲这才明白犯错,被冷落了大半个月,此事沈放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