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摘花椒(2 / 2)

到得傍晚,许久不见的谢柏,也终于披着一身霞光回了家。

看着儿子满脸血痕,就连衣裳裤子都破了几个大窟窿,姜氏吓得声音发颤:“小柏啊,你又去和谢宝打架啦?”

不怪姜氏会这么想。

谢家大房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分别以“招财进宝”四字取名,谢宝是大房家的最小的儿子,今年十一岁。

都言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陈氏对这个小儿子,可谓是极尽宠爱,小小年纪便将他养出了嚣张跋扈的性格。

再加上她时不时在家痛骂二房,谢宝深受其影响,便也对二房“怀恨在心”。

不敢招惹大堂兄,谢宝便有事无事挑衅辱骂谢柏这个小堂兄。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饶是谢柏再能忍,也被谢宝一次次的人身攻击逼得动了怒,逮着机会,便和谢宝狠打了一架。

谢柏虽然比谢宝大一岁,可长期营养不良使得他在体型上不具备任何优势,反而被谢宝按在地上捶,身上挂了不少彩。

幸好谢梨及时参战,凭借着拳头硬力气大,才及时扭转了战况,打得谢宝嗷嗷大哭回家找娘。

当时若非有谢大牛和三个儿子拦着,陈氏只恨不得拿刀劈了二房一家。

姜氏也被吓得不轻,无论是谢柏受伤,亦或是谢宝出事,都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自此后,两家大人耳提面命,不许两个小的再去招惹对方。

如今距离上回打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可再见儿子这副狼狈模样,姜氏还是下意识想起儿子那一回的惨状。

谢梨闻言噌的一下站起身:“谢宝又敢打你?看我不揍得他满地爬!”说着,她已经卷起袖子,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许樱桃被她这股子义气逗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将目光转向谢柏:“你去摘花椒了?”

谢柏侧身,反手取下盖在背篓上的芭蕉叶。

背篓里,满满当当盛着色泽鲜红的花椒枝,都不用凑近,就能闻到独属于花椒的浓郁香气。

“你这孩子,大人去后山都得结伴,你怎就敢独自前去?若有个三长两短,叫娘怎么活!”想到山中密林遍布猛兽,姜氏满心后怕,两腿直打颤。

“身上的伤不打紧,都是花椒刺划的。”谢柏嘿嘿笑,“娘从前常说,算命先生说我命贵,山中虎狼见到贵人,躲闪都来不及,哪敢伤我。”

姜氏听了,虽知是儿子宽慰之辞,但见他确实只有些皮外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嘴上却仍嗔怪道:“就你最会哄人!”

“娘,您歇着,晚食我来做。”许樱桃打算尽量将晚饭做的好吃些,算是犒劳谢柏此番的辛苦。

她刚要迈步去灶屋,就被谢柏喊住:“大嫂,我掏了几窝鸟蛋,可以给你补身子。”

许樱桃闻言,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目光顺着谢柏递来的方向,这才留意到他用衣摆小心翼翼地兜着十几个圆润光滑的鸟蛋。

“专门给我的?”她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乌黑清亮的眸子。

此刻,他的双眸熠熠,期待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忐忑微光。

许樱桃微怔片刻,莞尔一笑:“稍等,我去拿个碗来盛。”

罢了,无论这孩子是出于讨好,还是真心接纳了她,她都将不计前嫌。

当晚,许樱桃用豆粉混着鸟蛋摊了无油煎饼,又做了野菜汤,再配上剩下的绿凉粉,每个人都吃了个肚圆。

明明都是野菜,可经由她手做出来的,滋味格外鲜美,姜氏忍不住问她诀窍。

许樱桃也不私藏,将不同野菜的处理方法尽数告知,听得姜氏眼神越来越亮,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你还懂这些?”

许樱桃面不改色:“都是从前爹娘教的。”

反正也死无对证。

姜氏一怔,对于素未谋面的亲家,她没有半分了解,更是无从打听。

但对于大儿媳从前在兄嫂手底下讨生活的惨况,她多少也有所耳闻。

小主,

叹了口气,她眼露几分心疼道:“嫁到我们家,委屈你了。”

虽然自己不是苛待儿媳的恶婆婆,但这嫁来不到半月就守寡,平时只能勉强果腹的日子,也着实让人看不到希望。

若不是亲家公亲家母去得早,这么好的姑娘,又岂能嫁到她家来。

许樱桃只是笑,却不接话。

因着买不起灯油,天一黑,谢家就得早早洗漱入睡。

房间有限,原身未嫁过来之前,公婆带着谢梨睡一间,谢家两兄弟睡一间。

原身嫁过来后,公婆便又在自己那间给小儿子支了张小床,单独给长子长媳腾出了一间。

如今原身丈夫已不在了,许樱桃独占一间实在不好意思,便提议让谢柏来睡这间,她去和姜氏母女挤挤。

谁知刚一开口,谢柏便面露几分抗拒,看那模样,绝对不是出于礼貌谦让。

许樱桃:?

几个意思?

还是姜氏给她解了惑。

“这孩子打小怕黑,不敢一个人睡。”

许樱桃:“……”

臭小子你先前威胁我那股气势去哪了?!

最终,依然是许樱桃单独睡一间,娘仨继续保持现状。

许樱桃躺在床板上,望着透进月光的破烂屋顶,心下惆怅万分。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为谢柏十二岁了,却不知男女大防而犯愁,还是为破屋顶遮不住雨而担忧。

睡到后半夜,一阵突如其来的雷鸣轰然撕裂了夜的寂静,如同天际的怒吼,让许樱桃猛然惊醒,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正在做噩梦。

然而,紧随其后的闪电划破长空,瞬间将屋内映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又是一声沉闷的雷鸣,宣告着大雨即将来临。

许樱桃起身扶额,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火速翻身下床,借着闪电的光芒将铺盖卷儿团成一团,塞进墙角的破箱笼,又快步去到堂屋,将谢柏下午采摘回来的花椒盖上簸箕,再挪到桌下,整套动作行云流云。

此时姜氏那屋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樱桃,是你吗?”姜氏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娘,是我,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