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乐强忍笑意,“只因他不行贿,你们就找麻烦?”
林楚凡挪远一些,摇头道,“非是找他麻烦,而是……”
他四指弯曲,在脖颈处来回比划。
邢乐笑意全无,“我不去!此等丧心病狂之事,你亲自动手更好。”
楚凡摊手长叹,“我现在是御灵司首官,总不能知法犯法。”
邢乐推开女伴,端坐仍觉不自在,一顿抽筋拔骨,“未必非选城主不可,换一两个经商大户?”
徐继春乖巧绕后,揉肩捏背。
青荷见状甩出一条藤蔓,将林楚凡抓到身后,也学对面摇头耸肩。
楚凡忍痛扯下藤蔓,跪坐而起,服侍公主殿下,“商户不行,我不是为了钱财。”
邢乐嗤之以鼻,幸而徐继春手快,帮其遮住。
林楚凡不以为忤,耐心解释道,“除掉城主,城内还有御灵司在。而我作为首官,可临时代管职权。届时,安顿灾民的钱粮物件一应备齐。我们也能筹点儿盘缠,继续赶路。”
邢乐频频摇头,“连你做官的都不敢去,我一个白丁,去了与找死何异?事后你再将我缉拿归案,还是大功一件。”
“主将,我胆大,让我去吧!”
吴三站在车后旁听半晌,见那皮甲公子胆小,不由自荐出声。
楚凡思虑稍许,仍不放心,“你们虽然勇猛,却无灵力傍身。万一城主府有防卫,事不成还在其次,难免损伤人手。一旦被人识破,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邢乐顿觉面上无光,“林楚凡,你认真的?”
楚凡抓挠自己的光头,叹息不已,“若非身份所限,这等好玩之事岂能轮得到你?或扮作神谕信徒,或扮作暗影楼杀手,星夜行事,天明而回,大事可期矣。”
邢乐豁然站起,“你确定不会趁机反咬,抓我定罪?”
洛青荷藤蔓四射,将邢乐二人团团围住,仅露出头面,“林楚凡一肚子坏水儿不假。若想对你不利,哪用等到今天?”
众人依计改扮。林楚凡特意叮嘱,留下梅花图样,嫁祸暗影楼。
吴三为表忠心,带人与邢乐同去。言说,白昼时探过,西北角一处墙体有缺,方便潜入。
不到两个时辰,约寅时许。蒋图南打马而回,“大人,祸事,祸事了!吴三他们被人追上,边打边逃,向着咱们来了。”
林楚凡轻拍熊宝,“图南留下,保护公主。其余人等随我前去一探。”
熊宝低吼一声,顶起楚凡,向蒋图南来路奔走。众捕快唤醒同伴,拍马追去。
沿途遇到不少负伤斗篷人,楚凡命手下捕快分出数人,一一接回山坳照顾。
及至战圈,他身边已无人跟随。
黑暗中,似有三道人影闪动。
一人手持双刀,频频格挡,叮当有声。一人折扇乱甩,劲风呼啸,怒吼连连。还有一人,抱头鼠窜,求饶不止。
林楚凡细看半晌,方觉有异。三个家伙都在挨打,打人的怎么不见踪影?
『这等偏远之地,也有如此高手?』
熊宝一时技痒,贴地甩出几片弧形冰片。
一片击中徐继春刀柄,一片震落邢乐扇坠。还有一片倒飞而起,碎在吴三身前尺许。
“山月斩?”
黑暗中传来一声惊呼。
楚凡搓指燃火,冰熊踏步上前。
战圈里浮现出一件漆黑斗篷。帽檐掀开,露出一头齐肩短发,呆愣盯着楚凡。
楚凡细看,只觉面熟,想不起何处见过。
吴三距离更近,不由目瞪口呆,“小飞……姐?”
徐继春听闻此言,忙拉扯邢乐躲远,隐有入城之意。邢乐醒过神来大骂,“林楚凡,你这言而无信之徒!”
黑斗篷面露委屈,自怀中摸出一个羽毛,荧光闪烁,绕身飞起。
楚凡咧嘴傻笑,“误会,都是误会!大家自己人。”
翌日辰时,王宫大殿。
洛长风静坐上首,瞑目养神,静听朝官弹劾御灵司首官。
陈永当先跳出驳斥,“此乃无稽之谈!林楚凡接令南下,首要缉凶。沿途安置些许流民,亦可彰显国主英明,爱民如子。何来错处?”
梁博上前一步,“陈大人此言差矣。莫因兵部无兵可派,便纵容此等枉法行径。流民多为灾区逃出,来路尚未明晰,匆忙安置,后患无穷。”
陈永势单力孤,目视荆腾。后者无动于衷。
反有梅震上前进言,“林司御离京月余,近来风闻其沿途收受巨额贿赂,却无分毫凶徒消息。虽有安置流民之善举,但功过不可混淆。还请国主明察。”
洛长风振袖而起,“当初向孤王保举,如今又来揭发。荆尚书,御灵司分属刑部门下,你以为如何?”
荆腾垂首而出,“本部陈方山率众押粮自水路南下,已至水患源头。仅以眼下回执论,其赈济灾民未必多过林司御。老臣以为,此时宜长远观之。更有公主殿下随行,想必林楚凡不至肆意妄为。”
其他三人侧目,群臣静谧无声。
洛长风展袖回身,阔步离去。自有内侍高声退却群臣。
自林楚凡携带大量人手离京,炽焰城分外安逸。血竹帮似是销声匿迹,再无针对‘月’字血案。
只是城内多人猝死。前日观之上好,睡过一夜,次日不见其人。
或有发现者,寻医者诊治,更请仵作验看。皆言惊惧而死,疑似噩梦所致。
或有风流雅士,见昔日花魁重现红袖馆,又知林楚凡离京不在,联想起和亲事宜。街头巷尾,稍作传扬。
然则无梦客居别院日久,早已算不得风云人物。此间流传甚广的,当属王女与浣风谷乐师之间的爱恨情仇。
更有人挖出,林司御离京前夕,林府曾大肆操办喜事。疑似鱼目混珠,趁乱与郡主和亲。
幸有高人看破,加以阻止。
据说,罗绮因此与其断情。后者更曾被王女掳走,且当着聆风郡主面前。一时无梦惜败洛白露之言,甚嚣尘上。
好事之人寻根溯源,乃是林府家丁无意间漏出。平添几分可信。
罗绮流连红袖,对此谣言嗤之以鼻。听得多了,难免烦心。每隔几日,携盏盏东行,至玉露山庄小住。
这日又一次巧遇楚孑。
罗绮视若无睹,轻身飘过。盏盏侧目细看,看得那乐师好一阵不自在。
苍荷见二女到来,自出门去,赶走那讨厌之人。
罗绮近前,诊脉施针,自有盏盏帮手。间或施展一两种光灵技巧,与床笫之上的病患相互印证。
洛白露经她二人援手,已止住咳喘,灵力趋于稳妥。只是境界仍在跌落,已不及灵月,双刀再难施展。
针灸过后,罗绮收敛针囊,忽而问道,“何时择婿?”
白露闻言一呆,继而摇头失笑,“总要他回来才好。”
罗绮绣眉紧蹙,“这不公平!”
洛白露轻咳一声,“你似乎没资格说我。”
罗绮呼吸一滞,迟疑问道,“他,不行么?”
白露笑得呛出不少药水,“他怕是做梦都想此美事。我绝不会让他如愿。那人是个疯子,你好自为之。”
盏盏收敛光灵,左瞧右看。听不清‘他’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