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紫鸿终于明白为什么有时候有仇的两人在对峙时会情不自禁地发笑了。因为人在无话可说的时候真的会笑。
她弄死她们俩的心都有了。
星海横流,月弦陆沉。
昼夜更替,岁月流逝,这些于亘古不变的剑境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在这片感知不到疲惫,没有伤痛可言的幻境中,休息成了一种很奢侈的事。
但常思还是舍不得让秦萧一直修行下去。
随手拨弄乾坤,修补好被烈阳焚毁的大好河山后,常思莲步轻点,款款而行,一步一春生,重新为此地带来生的气息,也平息了肆虐的剑威。葱郁密林中有古树参天,时不时有破空声响起,刺耳凌厉。
汗水在暖阳的映衬下为莫秦萧披上了一层晶莹的外衣,随着他握剑空挥,变作一阵又一阵的骤雨滋养大地。常思随手摘下一叶青绿,接上一捧甘甜清凉的泉水,笑道:“不是叫你休息一会儿了吗?怎么又练上了?”
秦萧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趁热打铁多练练嘛。毕竟晨曦初升和烈阳颔首是我目前为数不多的杀招,多练练总是好的。再说笨鸟先飞嘛,要是不多练习,勤奋是我最后的底牌了。不然我拿什么和那些天才们比?”
“你呀……别老是勉强自己。”常思嗔道:“勤加练习是好事,但要是疲劳过度可就得不偿失了。这天下哪里那么多天才?龙族多少年才培养出一个云烈?人族又有几个陈惊鸿和小白?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听到这几个名字,莫秦萧苦笑一声,颇有几分老气横秋地叹道:“天下修士百万,哪怕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和你一样的也有一百多个。更不要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本无心竞争,却身不由己……”
“姐,我真的有种被操纵了一切的感觉。自以为抉择在我,每一条路都是按着自己心意走的。可到头来却发现,我不过是一只一直在沙盘里打转的蚂蚁,从一开始就……”
常思同样苦笑道:“原本我以为我们足够谨慎了,到头来却发现我们连天道都没有瞒过,又何谈瞒过她呢?秦萧,或许你是对的,我们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我甚至在想,我步入伪境这件事会不会也在她的考量之中呢?”
“姐,她真的是至高吗?”
“……”
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回答。看着常思脸上苦涩的表情,秦萧明了,所以他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老爹要离她而去?为什么老爹这样的人会死?到底有什么是连至高都无法回避的?”
“……”
“连这个也不能说吗?”
“不是。”常思摇了摇头,指了指上方的碧澄的天,苦涩地说道:“你爹离开她的原因我知道,这点我没有隐瞒。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段记忆是消失的。我只知道天发生了剧变,但究竟如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怎么会这样?”
“一开始我也没有在意,只当是天道作梗,所以才失去了这段记忆。但在我步入伪境,有了和天道抗衡的实力后,才发现封印那段记忆的人其实是我自己。从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我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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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影响太大,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家都主动选择了遗忘。是吗?”
看到常思无奈地点了点头,秦萧心中一惊,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直攀而上,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缠住了他的咽喉。他喉头直滚,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内心澎湃的恐惧。
“姐,我们换一个话题吧。我觉得再说下去,我要遭天谴了……”
常思展颜一笑,撑着脑袋温柔地凝视着他,漫不经心地说出了相当霸气的话。
“放心,祂敢劈你,我就打死祂。”
“姐我们还是换一个话题吧。祂可能不敢针对你,但祂要弄死我可是跟弄死一个蚂蚁没什么区别的。”莫秦萧捂住了两只耳朵,装聋道:“姐你说,我现在在同龄人中算强吗?”
常思指尖撑着下巴,如同少女般低头沉思片刻,随后笑道:“放在以前,十九岁能有筑基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但放在现在还是差一点水准的。现在的修士,十岁不入筑基,可是会被定义为庸才的。”
见到秦萧脸上毫无变化的神情,常思嘴角轻翘,语气一转,颇有几分骄傲地说道:“但如果论实绩,你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天才。”说着,她便掰着手指一个个地盘点着。
斗法慕容,问剑剑子,义驯异兽,换骨邪徒,受庇痴仙;峙双仙,逼虎臣,杀密使,斗云生,斩龙子……
一肩扛得武道卒,孤身转战徐州土。
史无前例,骇人听闻。
突然常思想起之前在街头巷口听到的一段闲谈,话锋一转,笑道:“你知道如今鸿蒙是如何评价你的吗?”
莫秦萧有些紧张,死死地盯着常思。
“是什么?”
“龙屠,武戮。”
“这算是好事吧?”
“好坏参半。”
世之皆传,武道之损,龙子之死,归于一人。
此人,年不过弱冠,杀得乾杨胆寒。此人,修不过筑基,逼得教团崩散。
此人,合欢暗中护之,武圣临终庇之。此人,龙族恨之入骨,云游趋之若鹜。
此人,名声不显真名不现,诨号天下流传。此人,容貌不明根脚不知,战绩鸿蒙传唱。
此人,得绝世佳人相伴,交友尽是天下英杰;此人,得登极众仙青睐,往来无不宗师巨擘。
此人,避讳其真名,谎称其实存。唯有四字,概而括之。
龙屠,武戮。
《仲平纪事·逍遥三圣合传》载:龙屠者,诛龙子,战龙王,身染龙血,魂背孽债。武戮者,毁武途,损道基,武圣殉亡,天理唾弃。
平仲公批:世人皆道戮与屠,何知莫家少年郎?污名流转有千百,立得传奇尽仰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