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楼做完最后几个,径直起身,神色淡然地穿过她往楼上走,也没有问好的意思。
那眼神略显怪异,说不上多冷,可同昨晚那个喝了酒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昨晚就像个粗痞的老流氓,现在却又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傲嘴脸。
奇怪的男人。
她在心底暗自腹诽。
“宋姐姐。”
十分钟后,屋外跑来个圆头圆脑的小胖子。
这两日,她已经同他混得很熟。
昨天下午陪着张婶接他放学,路上给他买了芒果。
他包得满嘴都是,张婶骂了他一路,他始终笑眯眯的,丝毫不影响胃口。
“你怎么来这么早?”
“楼哥说要弄面条给我吃。”
宋春庭闻言,看向空人的楼梯处,有些意外,黑商还会做饭?
胖子伸手拉扯她的披肩,好奇地问。
“姐姐爱吃面条吗?”
“还行。”
她饮食很自律,早上一杯黑咖啡足矣,日常偏食草系,晚上几乎不吃碳水。
妮娜不止一次严肃批判她不健康的饮食习惯。
可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清淡饮食,唯一的放纵是甜品。
当然,自己亲手做的最美味,不接受任何反驳。
只可惜,这些天她绕着小镇转了几圈,别说是甜品店,连一家像样的面包坊都瞧不见。
“姐姐,我偷偷告诉你,楼哥做的牛肉面特别香,一般人吃不到。”
“是吗?”
她浅浅微笑,也不说不信。
孩点头如捣蒜,转身跑进厨房,拎了根冒着寒气的碎碎冰走来,熟练地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宋春庭。
“乳酸菌的最好吃,你尝尝。”
她低头看他神采奕奕的眼睛,歉意地笑。
“抱歉,我早晨不吃冰冷的东西。”
胖墩眯起缝眼,被人拒绝略显难过,无力地收手。
忽地,女人身后伸出一只强健有力的长臂,接过齐齐手上的东西。
他似乎刚沐浴过,薄荷沐浴露的香气扑鼻而来,雄厚的男性气息瞬间包裹住她。
她心头猛跳,转身时,肩头擦过他硬挺的胸肌。
距离相隔太近,男人的脸近在咫尺。
经过一晚发酵,他脸上的巴掌印消退,可指甲划开的血痕尚存。
谢淮楼嘴里咬着碎碎冰,沉静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懂欣赏。”
宋春庭无言地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身旁的齐齐吸着甜水,含糊不清地解释。
“乳酸菌是楼哥的最爱。”
她没忍住,抿唇偷笑。
“他又不是小孩。”
“姐姐,楼哥人很好的,全世界第一好。”
齐齐无时无刻不在夸谢淮楼,眼珠子一转,四周张望,顺利找到被谢淮楼扔在餐桌上的玫瑰花,稍稍整理几下,双手捧花送给女人。
“楼哥送你的,姐姐收下吧。”
她脑子发麻,既不可思议又觉惊悚,僵硬地接过。
“他送的?”
“对对对。”
他编故事的才能全跟张婶学的,说得有鼻子有眼。
“楼哥这人比较害羞,摘了花又不好意思送给你。”
女人还是将信将疑,低头看着嫣红的花束发呆。
厨房里的男人突然探出头,粗声叫人。
“张齐齐。”
“到!”
胖墩以为自己瞎编故事被人发现,惊得魂都没了。
“过来帮忙。”
他长嘘一口气。
“来了。”
早餐桌上,齐齐跟谢淮楼相对而坐,一大一小专心吃面。
牛肉面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沙发上优雅喝咖啡的女人忍不住咽下口水,猛灌两口苦涩的热液,极力抑制已然放肆的食欲。
男人很快吃完,看了眼时间,拧着车钥匙催促齐齐上学。
“走了,要迟到了。”
皮卡车粗犷的引擎声奏响,小胖墩狼吞虎咽喝完最后那口汤,火急火燎地冲出去。
没多会儿又原路返回,几步跑向沙发,埋在宋春庭耳边说了什么。
车尾很快消失在小院,渐行渐远。
宋春庭思绪放空,缓缓放下杯子,起身走向厨房。
料理台被抹得一尘不染,米白色的瓷砖亮到反光。
自她那晚住进来就知道,房主很爱干净,甚至连死角都寻不见一丁点灰尘,这对于有心理疾病的患者来说简直是最完美的避风港。
台上放了个白底青瓷色的大碗,清汤牛肉面,整间厨房都香透了。
“姐姐,其实楼哥也煮了你的那份。”
孩的话还在耳边持续回荡,宋春庭伫立良久,端起碗走回餐厅,坐在稍显年代的红木餐桌前。
面条在汤里泡了太久,已经坨了。
她夹起两根细面塞进嘴里,轻轻咀嚼几下,汤底浓香,面条劲道,的确是碗色香味俱全的好面。
“滋滋。”
桌上的电话忽而响起,她低头一看,是妮娜。
“大小姐,你玩够了没,什么时候回来?”
宋春庭慢条斯理地咽下那口面,抬头看向窗外整洁的小院。
茶几上摆放娇艳的玫瑰花,筷子夹起切得厚薄均匀的牛肉片。
人生从来没有所谓的固定选项。
所以即算错了,那也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她心甘情愿为其买单。
“妮娜,我想待在这里。”
“多久?”
“一天,一个月,或是一辈子。”
那头沉默数秒,难以置信地憋住几个字。
“你疯了?”
“嗯。”
她唇角捎着笑意,缓缓吐字。
“如果注定成不了正常人,那就当一个快乐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