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家院子不大,贴着外墙的那棵橘子树结满黄橙的硕果,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干。
金秋十月的桂花,万里飘香。
宋春庭刚走进隔壁小院,倏而停步,静静感受凉风拂面,带着提神醒脑的清新花香。
“春庭,你快来看我养的这株木芙蓉,说是双色花,精贵得要命,可花开时是真漂亮。”
宋春庭听见召唤,探头看向橘子树旁,老妇人穿着亮眼的花裙子,色泽艳丽却不显俗气。
她站在自己精心打理的小花园内,数盆绽放的鲜花千姿百态,争奇斗艳。
那株名贵的兰花在一众娇艳的花束中鹤立鸡群。
它虽摆放在角落,可淡绿色的枝叶间,纯白与粉色的花朵亭亭玉立地绽放着,高洁淡雅,散着淡淡幽香。
“真好看。”
宋春庭看得痴迷,轻声感慨。
“好看的东西就是爱折腾,前段时间半夜暴雨,小楼突然跑来把这花抬进屋里,他这人孝顺,知道我把这花当成宝贝看待。”
她安静地听着,没吱声,倒不是怀疑老人话里的真实性,她只是单纯看不懂这个男人。
“你要喜欢这花草,自己在院里也能种。”
张婶好心提议。
宋春庭细想片刻道。
“其实比起花草,我更想学习种菜。”
“种、菜?”
张婶彻底惊呆,讶异的目光从头盯到脚,像她这种气质淡如菊的姑娘,说她干什么都好,唯独种菜太违和,想想都不可思议。
她娇羞地笑,给出理由。
“自给自足,吃得比较放心。”
“那也行,当成农家乐,也是一种乐趣。”
“可是……”
她欲言又止,想起自己现在还是寄人篱下的状态,两人之间关系都没处好,就想着如何折腾人家小院,这想法太过自我,也不切实际。
“还是算了。”
张婶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出言安抚。
“你尽管跟他提,他要敢说一个不字,我出面收拾他。”
宋春庭被她的话逗笑,但也第一时间打消这个念头。
未来的事情还说不准,指不定哪天她就忽然离开了。
所以,在她决定是否在此长住之前,任何奇怪的想法都要三思而后行。
那日的集市热闹非凡。
虽说张婶一口一个不能喂猪似的养胖齐齐,可宋春庭还是固执地买了只香喷喷的烤鸡。
胖子刚放学回家,自院门口便嗅着烤鸡独特的香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进厨房,在张婶骂骂咧咧的怒斥声中拽了个鸡腿拔腿就跑。
“小兔崽子,饿死鬼投胎啊你!”
宋春庭坐在餐桌前认真择青菜,看着屋外渐暗的天色,胖胖的身影消失在敞开的大门,也不知逃向何处安全地啃鸡腿。
她好心替小孩说一嘴。
“小孩子长身体嘛。”
张婶听这话先是愣住,后从厨房探出头,笑得几分暧昧。
“这话小楼也说过,一字不差。”
“……”
她垂眼,抿了抿唇。
说起来,这几天她都没见过这男人。
她一如既往地失眠,每天能眯上两三个小时已成奢望,夜里半梦半醒间,屋外隐约传来动静。
他大概有回来睡觉,但基本早出晚归,也从不与她打照面。
想到这里,她心头涌起不知名的失落。
那么刻意地避开,就那么讨厌?
她当即决定,赶紧找另外合适的住所,补上这几日的住宿费,清清白白地离开。
虽说他家过分整洁干净很合她的意,可人家明显不乐意,她也没必要上赶子热脸贴冷屁股。
夕阳西下,天空浸染成橙红色。
张婶放下碗筷,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利索地用保温盒装好饭菜,加上从齐齐手中抢来的烤鸡翅,用手提袋打包好,指挥吃饱犯懒的小胖子送过去。
“你楼哥忙了一天,该饿了。”
“姨奶奶,我刚吃饱你就让我干活,就算是牛,也有休息时间吧。”
胖墩拍着浑圆的肚皮哀嚎,吃饱喝足后犯起食困。
张婶面露凶相,板脸吼他。
“你要是头牛我都谢天谢地了,成天就是吃吃喝喝,要你办点事就推三阻四,皮痒了你!”
“我不去,我累死了,你打死我吧。”
他两手一摊,干脆破罐子破摔。
“欸你个小家伙,能耐了你……”
张婶勒起袖子,双眼喷火,眼看又是一场大战。
“我去吧。”
宋春庭咽下最后一口黄瓜,优雅地起身示意。
张婶愣住,下意识拒绝。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你……”
“今晚吃太多,想出去走走消食,顺带给房东送饭,一石二鸟。”
张婶狐疑地瞧了眼她碗里的蔬菜,不吃米饭不吃肉,那么小碗黄瓜就吃撑了?
她思来想去,也不再出言阻拦,东西递到她手里,笑眯眯地嘱咐。
“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好。”
宋春庭走后,刚还撒泼耍赖的小胖子屁颠地凑过来,疑惑地问。
小主,
“姨奶奶,天都快黑了,宋姐姐一个人来回没问题吧?”
“谁说一个人。”
“嗯?”
小孩没听懂。
张婶露出神秘微笑,意味深长地说。
“去的时候一人,回来,绝对成双。”
“为什么?”
她满面红光,话带得意。
“因为你楼哥的性子随我,嘴很硬,但心肠软。”
屋外凉风习习,黯淡的晚霞被无边黑夜瞬间吞没。
出门时,天空突然飘起小雨,细密的雨丝给小镇笼罩一层轻薄面纱。
她撑起印满荷花的油纸伞,高跟鞋踩在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路上,水花四溅,似一颗颗剔透的珍珠。
这条路她已经很熟了。
走出蜿蜒小巷,右拐至临河小道,河边满是灰瓦白墙的老房子,斑驳墙面上尽是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
桥头的两棵桂花树在风雨中摇摆身姿,米粒大小的花朵被温柔秋雨打落一地,淡雅幽香渗进空气,夹杂雨丝的冰凉窜进鼻间。
她在树边站定,耳边除了轻盈飘过的风声,锅碗瓢盆的声音逐一奏响。
桥那头,穿着校服的小男孩冒雨跑来,单手护住碗里的菜,送到桥这头的一户人家。
回程时,他端着盘热腾腾的饼子,边跑边吃,明明在淋雨,笑得却无比满足。
真好。
那股治愈人心的烟火气。
古镇的秋夜,即使落着雨,也不见丝毫寒意。
到了这个点,临街的店铺几乎都关门了。
“楼宇刺青”门前亮着灯,灯泡已经很旧了,在湿漉漉的地面圈出小片暗黄色的光晕。
宋春庭收了伞,恰好被屋檐坠落的大颗雨滴砸中额头,她抬手抹净,顺便整理挽在脑后的乌黑长发。
谢淮楼正在替人刺青,刚好忙完收尾工作,他听见脚步声,偏头瞧了眼,呼吸停了两秒。
暗淡灯光下,女人身穿浅绿色的素色旗袍,细腻的真丝质地,立领斜襟,收腰款,高开叉的裙摆,彰显贵气端庄的小女人味。
她身形高挑纤细,瘦而不柴,胸前轮廓饱满挺立,臀部圆润,曲线玲珑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