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准备入内,她步子停下,听到里头矫揉造作的女声。
“楼哥,那女人真是你女朋友?”
宋春庭轻手轻脚靠近,目光探进敞开的木门,瞧见吊儿郎当坐在长凳上的女人,对比小镇女人来说,她穿的还算时尚,嘴里嚼着口香糖,看着年纪不大。
男人沉默半响,憋出一句。
“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女人矫情地哼,起身走到他跟前,两手撑着灶台,倾身靠向他。
“我18岁跟你表白,一年一次,年年被拒绝,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连问你一句实话的权利都没有吗?”
他厌恶的后仰,粗声粗气驱人。
“你出去,别在这里。”
“我不走。”
那女人也执着,知道他不爽快还偏要凑近。
“你不给句准话,我还就在这里扎根了。”
谢淮楼脸色极难看,懒得搭理她,端起刚煮好的面条,转身时,这女人竟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楼哥,我有话对你说。”
他一手端着面不好挣脱,另一只手粗暴扯开她环上来的手臂。
“放手。”
那声音几乎发了狠。
“你别这么凶嘛,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从18岁到现在,我每天做梦都是想当你的老婆。”
她字里行间氤氲哭腔。
“我知道我比不上你带来的女人漂亮,可她那种真心不适合你,看模样就是大城市里来的娇小姐,就她手里拧的那个名牌包,最便宜都是几万起,你养不起她的,我不想看着你以后那么累...”
男人面色毫无波澜,使了点蛮力把她扯开,碗里的面汤洒了大半,娇小的女人也顺着惯力被甩到地上。
他的忍耐已到极限,脸黑得没法看,烦躁的想骂人。
“啪。”
屋外,那个价值几万的名牌包直直掉到地上。
谢淮楼错 回头,撞上女人那双失魂恍惚的眼睛。
她呼吸停顿几秒,眼眉低垂,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往外跑。
他下意识想去追,跌坐在地上的女人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哭的梨花带雨。
“楼哥...”
“放开!”
“不要去...”
男人奋力挣脱,女人不依不饶的缠上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掉。
等他疾步追出去,仓库外空荡荡的。
她已经没影了。
深秋的夜,冷飕飕的狂风呼啸南北,夹杂碎石和尘土,砸向四面八方的仓库门,碰撞出尖利的惨叫。
那宛如鬼哭狼嚎般的噪声暴力穿刺耳膜,每一下都直直往她心口上插。
她穿着薄毛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寒风渗透衣摆覆盖微凉的肌肤,手脚都冻麻了。
四周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工厂和仓库,沿路闪烁几盏残破路灯,散发的微弱光源被蒙上黑灰的灯罩遮挡,能见度极低。
宋春庭没头没脑的在夜色中狂奔,穿插于各个仓库之间,直到她喘不上气停下休息,环顾周边,阴森森的黑夜,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她跑得太急,包掉在厨房外忘了去捡,里面有手机跟钱包。
什么都没拿,光带着那颗逃避的乌龟心,亲手把自己扔进这茫茫夜色中,东西南北,左顾右盼,没有光的指引,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仓库与仓库之间相隔紧密,布局跟装潢雷同,看久了就跟进了迷宫一样。
她两手抱着胳膊摩擦手臂,夜晚气温不超过几度,她那轻薄到随手能扯烂的衣服根本不御寒。
不知走了多久,毫无方向感的她渐渐的放缓脚步,风吹得头晕脑胀,那一瞬间的无力跟恐惧感似吸魂的小虫,成群结队的往她血肉里钻。
她为什么要跑?
她想不明白。
或许是他严词厉色地否认他们的关系,或者是那女人孤注一掷的表白,又或许是女人说的某个点刺痛了她。
她很想冲过去霸气反驳,即算她是大城市的娇小姐,即算她一个包的确几万,可她从没想过让谢淮楼拼命赚钱养她。
她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可那颗满目疮痍的心,并非金钱能够填满。
她需要的是力量,是堆成小山的,能支撑她好好活下去的爱。
所以锦衣玉食算个屁,若能遇到那个人,她宁愿粗茶淡饭,相伴到老。
前提是,她变回正常人,不再缩进乌龟壳,封闭自己,封闭世界。
“滴滴。”
伴着两道强光,身后传来刺耳的鸣笛声。
她心跳得很快,枯竭的心带着些许期待缓缓转身,那片灼目的光源照亮车牌,她胸腔拽紧,一股的强烈窒息感席卷。
不是他的车。
宋春庭意识到不对劲,转身疾步往前走,那辆车刚开始慢慢跟着她,过了前方转弯处,突然一脚油门穿过她身侧。
车速极慢,慢到她能隐约看清黑色小车内两个男人的影子。
驾驶位车窗拉下一半,她紧张到呼吸急促,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美女,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男人长个四方脸,脖子上有大片纹身,看着凶神恶煞不像好人,笑起来色气冲天。
“我们顺路捎你一段?”
副驾驶是个胖子,绿豆大的眯眯眼猥琐至极,他探头过来瞄她。
“这地方很大,你要不知道路,走一晚上都走不出去。”
“就是,只要你上车,你想去哪里我们都陪着你。”
宋春庭脸色煞白,指尖深深插进肉里,气息颤的厉害。
“不用,谢谢。”
四方脸淫笑着上下打量她,摸了摸唇角。
“行,那你慢慢绕。”
黑车很快开走,消失在她眼前。
她长吁一口气,后背冰凉的寒意直到现在仍未消退。
黑灯瞎火,四周无人,她要真被两人强拉进车里,后续无法想象。
宋春庭看向前面100左右的路灯,寻着那星点光亮前行。
好不容易松口气,那辆消失的车倏然出现,这次是朝她迎面开来,前车灯已关闭,黑车快速穿过路灯,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顾不上杂乱的心跳声,试探着朝后退了几步,转身朝后跑。
车里的男人一脚油门踩下去,逼近在夜晚狂奔的女人。
两条腿自然追不上四个轮子,拐过前方路口,她一点力气都没了,绝望的朝前颠簸两步,噪耳的引擎声越发清晰...直到声音完全消失。
她知道,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车里两男人熄了火,正美美盘算着待会带去哪个角落折腾美人。
这时,两道明亮的强光由远到近,伴着一阵熟悉的引擎声,她慢慢找回呼吸,两腿酸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皮卡车停在离她几米的位置,那光芒刺痛她的眼睛,她用手遮挡,微微张开的指缝间,身穿黑衣的男人现身于炫目的白光。
再浓郁的夜色也遮不住他身上散发的凛然之气,他身形高大强悍,眸光深沉坚定,他融进光里,追着光一步一步走向她。
似乎只要有他在,再多的艰难险阻皆成泡沫,一碰即碎。
谢淮楼看着眼前毫发无伤的女人,那颗吊挂在悬崖边缘的心沉沉落地。
她没事就好。
他走到她身前,低头看她因惊吓过度而惨白的脸色,眼眶也红了,肩头一颤一颤的,俨然吓得不轻。
男人冷厉的目光扫向她身后那辆黑车,车牌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裹挟着他身体滚烫的温度,包容她的冰凉。
冻僵的呼吸逐渐软化,直到心跳声归于原点,她才有从噩梦里成功逃脱的真实感。
“回车上去。”
谢淮楼面色沉的可怕,阴翳的眸光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声音很沉。
“不准下车。”
宋春庭第一次见他这样,再多的话都不敢现在说,她裹紧身上的外套,快步朝车的方向走。
黑车内的两个男人似乎认出了他。
他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逼近的每一步都透着沉重的压迫感,似一双大手掐紧喉咙,扼杀灵魂。
副驾驶的胖子吓懵了,胆怯的狂咽口水,拉了拉四方脸的衣服,四方脸神色大变,难掩慌乱。
人高马大的男人停在驾驶位,抬手敲了两下车窗玻璃。
四方脸目视前方,手脚僵硬不敢动。
“——砰!”
爆裂的破碎声直接炸穿耳膜,在夜晚格外清晰。
两个男人猛地一颤,受惊的胖子转身想逃下车,但又没那个胆。
车里的宋春庭看的目瞪口呆,他居然一拳头锤破车窗玻璃,尖锐的碎片飞溅满地。
四方脸毫无之前挑逗女人时的嚣张,透过破开大洞的车窗,挤出一丝笑。
“楼哥,好久不见。”
谢淮楼没应,面无表情的伸手进来解开车锁,拉开车门,五指抓着门边,弯腰看进车里,眼神冷的跟利刃似的,看的人心惊肉跳。
“陈诚的小弟?”
“对对。”
副驾驶的胖子点头如捣蒜,堆起谄媚的笑容。
“楼哥,那次要不是你出手帮忙,破事没那么容易解决,你的恩德我们都记在心里。”
“是吗?”
他冷笑了声,阴狠的眸子盯着吓到哆嗦的胖子。
“所以你们报答的方式,就是吓唬我老婆?”
四方脸跟胖子面面相觑,头皮隐隐发麻,后背直冒冷汗。
今晚要真把这女人怎么了,他们都不知道明天是怎么死的。
“原来是嫂子,我就说这鬼地方哪来这么漂亮的女人。”
四方脸面色发白,笑着打哈哈。
“楼哥,我们有眼无珠,你大人大量,千万别跟我哥...”
“啊!——啊啊!”
后话直转呻吟跟惨叫。
男人一拳头砸下去,锤得他眼冒金星,当场没了声音。
胖子直接吓尿,整个人蜷缩着紧靠车门,眼睁睁看着四方脸被男人揍的满脸是血。
谢淮楼明显收了力气,但几拳下去冲击力太大。
等他收回手,四方脸整个瘫软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小口喘。
谢淮楼当然清楚这些人脑子里面想些什么龌龊东西。
四方脸是他朋友收的小弟,以前因为强奸坐过牢,出狱后依然不思悔改,成天带着胖子四处流荡,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刚才他若没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男人低身从车里拿出抽纸,淡然的擦干手背渗出的血,后从裤口袋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咬在嘴里,弯腰直视胖子。
“楼...楼哥...”胖子都要哭了。
他含糊不清吐字。
“火。”
胖子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半身越过驾驶位,火机擦出红光,点燃他嘴里的烟。
谢淮楼单手撑着车门,不急不慢的吞云吐雾。
那根烟很快到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朝车里扔进一张红票子。
“玻璃钱。”
男人径直转身,胖子捂住胸口大喘气,可男人突然一个回头,胖子心跳声又没了。
这次,他阴着脸扔了两张。
“医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