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白衣闻言,似有所思地低头,沉吟不语。
萧元彻也未再说话,似乎对苏凌方才之言恍若未闻,淡淡的看着旁边。
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微妙。
苏凌心中一动,暗道,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不成么?
不应该啊,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再说张蹈逸和臧宣霸本就是之前商定好的,带领攻伐青燕二州的人选啊,自己不过是提了个醒罢了......
怎么搞的这情形,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忌讳似得。
半晌,郭白衣这才干笑了两声,顾左而言他道:“苏凌啊......之前议定的人选,主公自然不会忘......只是不作数了,所以主公才要咱们再推举人选出来,你还是快想想到底谁更合适吧......”
苏凌先是一愣,心中甚为不解,但从郭白衣的神情和话语之中,苏凌已经揣测出来了,这里面十有八九有什么猫腻。
然而,苏凌实在想不到更好的人选了,只得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朝着萧元彻一拱手道:“小子斗胆,敢问丞相,为何之前议定的人选......张蹈逸和臧宣霸不作数了呢?......”
萧元彻哼了一声,有些不满道:“不作数就是不作数了,问这么多干嘛,让你想人选,没有让你问为什么......”
“额......”苏凌一怔,说不出话来,只得又向郭白衣投去询问的眼神。
郭白衣这才叹了口气,作出一副无奈的神色道:“苏凌啊,张蹈逸和臧宣霸乃是沈济舟的旧部,迫不得已才降了主公,他们是新降的将领,所以这么重要的任务,自然不能落到他们的身上啊!”
苏凌闻言,仍旧有些将信将疑道:“是么?丞相......您真的是因为不够相信他们,才想着另择人选的么?......”
然而,不等萧元彻回答,苏凌却是蓦地一摇头道:“不!......不应该啊......”
萧元彻眉头一蹙,嗔道:“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疑问的......”
苏凌却是仍旧自顾自地说道:“的确是不应该啊,这不像丞相用人的风格啊,丞相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那张蹈逸和臧宣霸自降了丞相之后,一直勤勤恳恳,未有半点懈怠,每次战斗,必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而且,从丞相对他们的态度上,丞相也不是信不过他们啊......我觉得,这个原因是不存在的啊!”
萧元彻哼了一声道:“苏凌啊......苏凌,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嗯?说你不懂我吧,方才这几句话说得,头头是道,真就一语中的,可是说你了解我吧,你这一副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模样,实在令人很生气!”
说着,他大手一挥道:“罢了!......你既然想知道,为何我不用张蹈逸和臧宣霸,那我就告诉你吧,是因为......不久之前,这张蹈逸和臧宣霸二人,冲撞了我,我这才不打算用他们,而且当众免了他们的差使......”
“冲撞?如何冲撞啊?冲撞了丞相什么......”苏凌一副不明所以的神色。
“你......”萧元彻一时无语,瞪着苏凌喘着粗气。
郭白衣赶紧接过话道:“苏凌......你怎么问起没完了,罢了......主公,既然他非要弄清楚,那就让白衣告诉他吧......”
萧元彻带着怒气,微微的点了点头。
“苏凌啊,只因这张臧二将,曾在主公总攻天门关时,当着所有人的面,请求主公攻破天门关后,不要屠城......这才惹怒了主公......这两个人也的确太不晓事了,攻城在即,他们竟然说出那样的话来,着实是动摇军心......更何况,他们本就是沈济舟旧部,却公然袒护沈济舟治下的子民.......也难怪主公会生气,罢了他们的差使啊!”
郭白衣这话说得不轻不重,明面上看起来是责怪张蹈逸和臧宣霸,实则,无论是苏凌还是萧元彻都从郭白衣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出来。
萧元彻故作不知,只是似有深意地淡笑着看着郭白衣。
苏凌心中却是蓦地一动,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张蹈逸和臧宣霸的确为人颇为正直的,并未因为投降了萧元彻,而委曲求全,是非不分,不顾无辜百姓的性命,更是直言犯谏,触怒了萧元彻。
可是,这郭白衣的话里,似乎还有另一层深意啊。
苏凌刹那间明白了,原来之前郭白衣说了那么多,从整个大晋版图势力分析,到最后分析的分兵的关键之处,这一切,他其实都在谋划一步大棋啊。
这步大棋,就是郭白衣还是觉得分兵的将领应该是张蹈逸和臧宣霸最佳,所以,他之前的所有言语和谋划,都是为了最后要萧元彻重新起用这两位将领,所做的准备啊。
想通了这一点,苏凌不由得有些苦笑,郭白衣这步大棋谋划得很不错,若不是这最后,苏凌都没有感觉出来郭白衣的用意到底何在,直到方才,他才察觉出来......
但是,他谋划他的大棋也好,还是想要说动萧元彻重新起用张臧二将也罢,却是不应该把苏凌自己也算计进去啊......
此时此刻的苏凌,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老卒拱心,杀死棋局老将的那最后一枚过河卒!
说实在的,苏凌的的确确,从心向外不愿意当这各过河卒。他甚至不想接招,干脆推说自己根本没有想到任何的人选,到最后被萧元彻一通臭骂拉倒。
可是,就在苏凌刚想说出口时,心中不由得一沉。
不行!若是自己真的这样说,萧元彻自然不会再问自己这件事了,那张臧二将也自然不会再有领军攻伐青燕二州的机会了。
可是,这样一来,相当于自己从行动上支持了,萧元彻驳斥那些阻止他屠城的人做法,换句话说,相当于自己间接的支持了萧元彻屠城的决定。
若是到了萧元彻大会文武,讨论到这个核心的屠城问题的时候,自己再出言反对,萧元彻定会以自己赞同他罢了张臧二将为理由来质问自己,到时候自己可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再有,苏凌也是真心觉得,张臧二将的的确确是攻伐青燕二州的带兵将领不二之选。
罢了罢了,管那么多干嘛!郭白衣设局,让自己当过河卒,那自己就心甘情愿当一回过河卒吧!
想到这里,苏凌朝着萧元彻郑重一拱手道:“丞相.....无论是什么原因,张蹈逸和臧宣霸惹得您不快,但......小子仍然觉得,他们才是分兵攻打青燕二州领军将领的最佳人选,这一点,小子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的!......”
萧元彻闻言,脸色铁青,盯着苏凌的眼睛也蓦地变得灼灼起来,沉声道:“苏凌,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郭白衣心中一颤,也暗暗地为苏凌捏了一把汗。
他心中其实对苏凌也有些过意不去的,毕竟的确是自己下了一盘大棋,让苏凌成为那个过河卒,可是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
如果可能,他宁愿自己是那个过河卒,可是,之前就因为自己劝阻萧元彻不要屠城一事,使得萧元彻十分罕见地疏远了他一阵,攻打阴阳教这么重要的事情,萧元彻都将他撇下了。
当然,这里面也不乏萧元彻真的为郭白衣的身体考虑的因素。
所以,这个过河卒的角色,只能无可选择地落在苏凌的身上。
苏凌啊,但愿你莫要让我失望啊!
郭白衣在心中暗暗地想着。
苏凌闻言,洒然一笑道:“苏凌自然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可是无论苏凌说的这些,丞相是否爱听,是否觉得小子冲撞了您,但一切的事情,都是为丞相计,都是为了丞相能够万无一失的拿下渤海城而已,苏凌没有任何私心,更没有任何好处可得,相反的,还有可能因为这个惹得丞相怪罪小子......所以,小子问心无愧,也不怕丞相见责!”
萧元彻没想到苏凌会如此说,不由得一怔,在心里想了想,觉得苏凌这几句话,虽然听着有些碰耳朵,但是的确字字句句说在理上。
他因为这件事,或者说因为推举张臧二将为征伐青燕二州的将领之事,触怒于我,的确没有任何好处啊!
换言之,他也的确是为了我,我之战势的大局考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