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从钟离身上翻下来,先召了一缕风让自己能在空中站稳。
然后他看向东风眷属深蓝色的眸。对方澄澈如晴空的瞳里如今像是要喷出火来。
特瓦林看着似乎很气恼的样子。
温迪无奈叹了口气。
“现在还是同僚,”他斟酌着语句,尽可能不去刺激眷属,“以后说不准,而且我很快就要离开蒙德。所以先带他跟你们见一见。之前已经带他见过安德留斯了。”
特瓦林:……
好好好。
神明这话,意思就是将来跟同僚的关系可能发生质变;但那个时候没时间带人回来见家属,所以先提前把这事办了是吧。
这话里的槽点太多。
东风守护被气得无语凝噎。
一想到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特瓦林就更气了。
“巴巴托斯!”特瓦林没忍住又吼了一声。
天上原本只是下大雨,风之龙王这一吼让地上也刮起了风。
温迪眨了眨眼。
他的斟酌好像没什么意义。眷属看着似乎更生气了。
“先别生气,”温迪伸手抚上龙的前额,语气真诚又恳切,“现在我还得留在蒙德处理麻烦。那些麻烦还很棘手,你得来帮忙。”
特瓦林:……
不行,要气炸了。
神明语气这么真诚,它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准备给自己道歉,再不济也给它个解释什么的。结果这位语气诚恳归诚恳,张口却又是要它打工。
东风守护眼看着又要发疯。
温迪赶紧敷衍地哄了下:“哎呀,别生气了。”
他双手前举,风神神力化作苍青色光芒涌入巨龙的身体。风神以神力赐福了眷属,特瓦林如今能以风神之名,操控有关于风的完整权柄。
“自此北境万千风云,你也能随意执使。”
特瓦林:……
它要说的是这个吗?
但它今天生了太多气,现在已经没心力去生气了。东风守护只是微微喘着气,再然后冷冷开口:
“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而你要来通知我的。”
温迪想了想:“我又找了个眷属,并把风神之心放在了他身上,他以后就是你的同僚……”
他话没说完,就被特瓦林迎面扫了一尾巴的风。
苍青巨龙扬长而去。
这破蒙德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温迪:……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后。
钟离一直站在他背后,静静倾听风神和眷属之间的对话,一言不发。
温迪看了这位一会,上前把人扑了个满怀。
“特瓦林凶我。”青年的声音闷闷的,“它干什么凶我,我还什么都没跟它说。”
钟离垂眸,看到温迪的手臂正箍着自己的腰。
这酒蒙子这会应该极难过。
他这么想着,却并没有抱回去。
“你要是把你心底想的那些原封不动告知于他,”岩之神慢慢悠悠,“他别说凶你了,估计当场就得眼泪汪汪地抱着你哭。你被他凶是自找的。”
温迪惊异地抬头,青年的浅绿色凤眸瞪大看着他。
钟离看着温迪。风神神明形态下的外貌跟人类形态的外貌还是有共通点的,那双浅绿色凤眸瞪大了之后跟吟游诗人圆溜溜的猫瞳有七分像,眸底依稀泛着水光。
怎么就哭了呢。钟离想,他还什么重话都没说。
*
温迪知道钟离经历了六万多个轮回,灵魂早已破损不堪,于是性情难免有些变化。
阴晴不定倒也说不上,岩之神克己守礼,偶尔心绪不稳也会用开玩笑的方式遮掩住自己的真实想法。
唯一一件能让老爷子变脸并弃礼数于不顾的,唯有自己“死”一事。这个字一旦跟自己联系起来就成了忌讳,别人提都不能提。
但。
温迪想,他刚才的遣词造句已经足够克制了。
他原本还想跟特瓦林说,“此去一别,或是生死两忘,再无会期。”
他的敌人是天理。而世人皆知,天理绝不可以与之为敌。
所以温迪在决定跟对方上枰对弈的时候,就已经在赌注盘里押上了自己的末路。他唯有拼尽所有,才能在天理手中为众生夺下一条生路。
温迪那时其实还想补一句:
“能陪我走最后一程的就只有这位了,最后要是出了意外他说不准还得给我陪葬。你就别计较他的身份了,你总不舍得我孤零零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