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最后,温迪什么都没说。
只是像很久之前那样,以戏谑之语把幼龙宝宝逗弄生气,目送它甩尾扬长而去。
然后把那些在孩子面前藏好的难过与悲哀,展示到另一个人面前并寻求安慰。
他以为,自己只要不说出那些话,就不会伤到任何人。
却忘了,陪着自己的,是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岩王帝君。
……
在老爷子看出了他原本打算的那一刻,这事就注定不能善了。
温迪看着钟离的神色。老爷子的眸光很明显已经暗沉下去了,只是不知道被重度磨损的帝君本人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生气。
不过意识到也没什么意义。
温迪觉得钟离现在正在理智失控的边缘徘徊。
这样的岩之神无疑是可怕的。因为理智失控的钟离思考能力依旧在线,只是约束帝君的那些东西……不能约束钟离了而已。
温迪试探着想要松开抱着钟离的手。
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离开,让老爷子一个人冷静下比较好。
——却没能办到这一点。
翅膀不受控制地朝前翻卷,将自己递到岩之神的面前。手臂也动弹不得,只能贴在钟离的腰上。
钟离拈着温迪的翅膀尖尖,翻起上面层层叠叠覆盖着的雪白羽毛,神色晦暗不明。
温迪看着钟离的神情。心底那种跟故人再见没多久却又要生离死别的悲伤一点点褪去,另一种空茫的难过涌了上来。
他眼底原本只盛着一点点水光,如今却毫无征兆地流下泪来。
这泪却不是为他自己。
……
“我极少动用操控凡人躯体的术法,对此也没什么兴趣。”钟离语调慢悠悠的,“但在你操控李明月那一刻,我却突然在想,像风神冕下的羽翼这样的神力拟像造物,可否能作傀儡般摆弄操控呢。”
被温迪摆弄了那么久。他发现这没心没肺的酒蒙子是一点没考虑过自己的感受,仗着有他兜底满世界作死,丝毫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所以在发现温迪有给眷属托孤的打算之后,钟离才会直接理智失控。
温迪看着对方的眼睛。岩之神神色平静得仿佛一切如常,浅棕色的眸底却是复杂到难以言说的风起云涌。
于是温迪更难过了。他眼角落下大滴的泪,淅淅沥沥再止不住。
这人过往遭受的痛苦已足够多,他不应再雪上加霜的。
再然后钟离松开他的翅膀,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抚上青年的眼角。
“哭什么。”钟离声音很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打你了。”
结果温迪闻言泪落得更凶了。
帝君恪守君子之道,为人端方持重。就是被醉鬼倒了满头满脸的酒液也没打人,如今又怎么会轻易对故友动手呢。
他是知道这一点的。
他心中难过更甚。
然后温迪听到钟离叹了一口气。
再然后,他看着钟离低头。
岩之神的唇,触上了青年湿润的眼角。
温迪一时怔住。
*
“闭眼。”他听到钟离这样说。
于是温迪闭上了眼。
岩王帝君的唇凉且薄。但他所幻化的毕竟是人身,唇瓣触感意外的温软。那唇吻过眼角后下移,替温迪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与这样温柔触碰相对的是岩之神凉薄的话语。
“我活了这不知多少年,察言观色的功夫早磨炼得炉火炖青。你刚刚想跟眷属说什么?说我虽不能与你生同衾,死却必同穴?”
“你知道,在璃月,什么关系的人才能生死同眠么。”
温迪沉默片刻。
“……知道。”
唯有拜过天地高堂,红烛为证的夫妻。
于是帝君的声音更凉了些。
“风神冕下,你既不知这[生死同穴]的含义,如今又想要慷慨赴死。”
“那你当初来招惹我,是打算将我置于何地。”
是看我要与你同行此路,死前觉得孤寂,想要个人作伴。
还是单纯的想要在赴死之前,求那人间极乐,一晌贪欢,以慰余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