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栖迟内灯火通明。
晏之初将人带回府,看着她身上鞭伤纵横,原本鲜亮的衣裳被暗红色的血浸染,曾经他悉心上过药膏的清秀手指,如今已经肿得看不出形,馒头一样的两只手深紫斑驳。
上一次她离开栖迟的时候,还是那样鲜衣明媚容颜姣好,洒脱得让人羡慕。
可转眼就变成这副模样,他心痛自责地难以自抑。
他轻轻将人放在床上,想去替她切脉,可双手不听使唤地颤抖。
景策在一旁看了,也是难受得紧,“爷,您抱了慕姑娘一路,还是歇会儿吧。”
府中管事在房外禀告:“小殿下,孟医官来了。”
“快,快请进来。”
孟医官师从宫里的郭神医,是皇上当初特地赏给玄孙晏之初的。
他医术精湛,人长得很秀气,话也极少。
进房内先切过脉,然后利落地展开针灸包,三两下就扎了几个穴位。
慕念白半昏半醒间,竟还能察觉有人在给她扎针。
想当初她风寒时,为了不扎针,差点儿跟一屋子的人打起来。
可今日,为了不让小殿下受牵连,无数鞭子落在身上的时候,她这么怕疼的人,最后也没被屈打成招。
此刻针扎在身上,只是蚂蚁啃食一般轻微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却让她忍不住语带哭腔地喊“疼”。
晏之初在旁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得像是十里春风吹过,“已经扎完了,扎了止疼的穴位,你也会好受些。”
孟医官补充道:“虽是止痛的穴位,但十指连心,只怕手上的疼痛难消。”
“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晏之初忍住了想在她额上亲吻的冲动,吩咐府中管事下去熬煮泡澡的药水。
孟医官为她清理完手上的伤口,上过药,包扎好后从医箱内拿出两瓶药。
“我瞧她身上伤痕虽看着吓人,但未伤及内里,用这上好的金创药,将养半月便能痊愈,只是手上的伤,怕要多费些功夫。”
“身上的伤我就不看了。”孟医官将医箱留下,临走前又叮嘱:“药浴时注意些,手别碰着水。”
景策将孟医官送走,看着无处下手的慕姑娘,提议道:“爷,要不我去请个女医官来吧。”
“不必,我亲自来。”
景策并未觉得不妥,这时候上街,只怕也难请到女医官。
更何况医者父母心,慕姑娘都这样凶险,这样疼痛难忍了,主子爷只不过是为了救人,并没有非分之想。
反正他是这样劝告自己的。
晏之初确实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他只是担心旁人不知轻重会弄疼了她,所以想自己来。
怕她不自在,他低头询问她的意见:“府中没有女婢,我略微懂些医术,你若是不介意,便由我为你上药?”
慕念白闭着眼滚落两行泪水,即使是这样轻微的抽噎,也疼得她连呼吸都不能,她带着颤音答了声“好”。
晏之初双眼通红,心中酸胀难忍,微微平复心态后,他拿起小银剪,剪掉她身上一块块的碎衣。
外衣很快剪掉,但里衣有些地方粘在伤口上,他只能尽量放轻动作,将伤口周围的碎布先剪开,余下粘在伤口的衣物,只能等泡完药浴再揭下来。
他小心翼翼弯腰执剪,神情庄重的似是在上香供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