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狱室主殿之上。瞧见原本插在四壁之上的火把都已熄灭,只有一盏微弱的灯火,放置在案几上,正抖动跳跃着。
田钧看到李庙跪坐在案几左侧,火红的焰影,不断在他白皙的脸上晃动。案几右侧的坐席则空置着,显然是留给田钧的。
“狱吏已尽数被我调出。”
李庙指了指对席的空位,对田钧说道:“田公子请入座。”
田钧四下打量,果然没有瞧见一个人影,心中不由思忖:有道是君择臣,臣亦择君。这个李庙不愧是高人,他这是要反向考教我。
当即作了一礼,径直在右侧席位跪坐下来。
“敢问公子,别驾如今在死狱之中,为何不救?反而自顾前程,急急认领黎阳县尉一职?”
好问题。
田钧本以为李庙会问起袁曹之间的战事,没想到李庙竟着眼于田钧的家事,令田钧防不胜防。
但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问题。
“其一,别驾不需我救,他的死活全在大将军一念之间,我不必费徒劳之功。”
“其二,黎阳虽是险地,却有人力筹谋之变数。邺城再是安全,却无英雄施展之余地。”
田钧并没有将袁绍会在官渡战败,田丰被杀,自己有性命之忧一事尽数道来。
李庙闻言后只是点了点头,对于田钧给出的答案,或许并不是十分满意。
“请问公子,大将军败于曹操之后,河北会如何?”
这个问题李庙直接设定了袁曹之间的战果,让田钧心中直呼好家伙。
田钧的机会,必然在官渡之战后。他如果想要有所作为,袁绍败亡就是前提。
因此李庙这个问题看似在问河北的内事,实则问的是袁曹之战后,田钧的打算。
“袁绍败后,只怕河北早晚生变。窃以为袁氏诸子不合,如今谋士各为其主,必然内乱。”
“钧先取青州,再下幽州。逼凌冀、并,或许可以再成大将军袁绍的旧事。”
田钧不敢笃定袁绍在几经败亡之后,一定会像历史上那样病死。但是先取青州,再下幽州,这是田钧早就谋划好的线路。
李庙眸中精光闪过,脸上隐射出兴奋之色。
他直勾勾盯着田钧,追问道:“为何先青、幽,而非冀、并?”
“青州虽然饱经战事,到今日却修养已久。再者青州兵勇剽悍,其锋不可抵挡。再三可以接连徐州,有进退之余地。”
“得幽州,就可以效仿光武旧事,组建幽州突骑,兼并天下。”
至于并、冀二州,田钧没有提及。
并州太过苦寒,抵御胡人战线太长,不适合势力弱小的他发展。
至于冀州嘛,只怕这群效力袁氏的名士们首先就不答应。
李庙不住点头。
田钧的谋划,虽然简陋,但有可取之处。至于日后局势的发展,这策略自然也会进行调整。
李庙将自己完全代入进去,仿佛自己就处在田钧的位置上,脑海中开始不断推演。
对于各地士族的怀柔、曹操进军的线路、袁绍部下的反扑,甚至是抵御胡人的政策,都有笼统的计较。
忽然,他发现这策略之中,还缺少致命的一环:曹操作为袁曹的战胜方,凭什么会坐看田钧取得青州?
如果青州不取,田钧所言的接连徐州,岂不是一句空话?如此,如何能取幽州?
“有一言不得不问,不知这青州,田公子如何在曹孟德的眼皮下取来?”
田钧闻言露出笑容,说道:“有一人自称汉室宗亲,是孝景皇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他曾织席贩履,也曾两次入主徐州。如今正被曹操击败,如丧家之犬,来投袁绍。
若是表此人为徐州牧,让他三入徐州,如何不能接连青徐,共抗曹操?”
“刘备!”
李庙赞和一声,站起身来。他曾听闻过刘备的名声,只怕有此人在,曹孟德永无宁日。
李庙看向田钧,眼中露出赞许,拜道:“我本来料定袁绍必败,已决定弃官去投曹操。不想今日遇到田君,果然是人由意合,物以类同。”
“赵国李庙,李算成,愿受田县尉贼曹一职。”
“哎呀呀!”
田钧急忙站起身来,将李庙扶正,拍手称道:“我得算成相助,何患河北四州不取?”
说罢,二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