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结束,朱祐樘走在回乾清宫的路上,旁边的李荣给举着雨伞。
“不是都停了吗?”朱祐樘说了一句。
李荣提醒道:“陛下,还有些雨星子,您要保重躬体,路面湿滑不如让人将銮驾抬过来。”
朱祐樘笑着摇摇头道:“就几步路,没什么。威宁侯那边知会了吗?”
当天司礼监只有李荣陪同朱祐樘参加了这次的朝议,而当天又是威宁侯王春受命调大同为总兵,算是朱祐樘对于西北布局的又一步棋。
李荣道:“已派人告知,让他朝议之后便入内廷来见,到时奴婢会过去迎一下。”
“嗯。”
朱祐樘抬头看着天色,道,“这场雨不错啊,看来今年的旱情应该缓解了吧?有秉宽在,大明马上要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了。”
李荣一时怔在那。
皇帝这是对张周信任到什么程度?
下一场雨都跟张周有关系吗?
这雨既不是张周祈雨求来的,也不是张周谶言预言出来的,不过是一场普通的雨而已,怎么就跟张周有那么大的联系,甚至还关乎到国运民生了?
理解不了!
……
……
乾清宫内。
朱祐樘会见了王春,特别跟王春交待了一下去大同的注意事项。
“凡事不用强求。”朱祐樘道,“乃父于军中声望不低,你过去之后无须刻意表现自己,历练几年,以后北方的军政也多可仰仗于你。对了,秉宽还跟朕提及,让你二弟也到西北去,不过朕还没给他选好当什么差事。”
王春跪在地上,听完之后简直激动到热泪盈眶。
王家人除了在送礼和巴结方面是好手之外,一个个都还是“戏精”。
这得益于王越的耳濡目染。
外人都理解不了的事情,王越身为大明赫赫有名的战将,居然喜欢逢迎和用一些非常规的拉拢手段……而王越通过这個获得了王家如今的地位,王春自己没别的本事,自然只能先学父亲这点本事了。
“臣念圣恩,必当鞠躬尽瘁,以报皇恩。”王春在皇帝面前不断诉说自己的忠心。
朱祐樘颔首道:“如今西北也是用人之际,你们王氏一门也算忠义之家,朕信得过。只是这军中的事,牵扯到太多纠葛,朕也不好对你细说,多听秉宽的吧。”
不听皇帝的听一个臣子的?
连王春都不太好应承。
李荣在旁解释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威宁侯在治军上,多听取蔡国公的意见,此番也是蔡国公向陛下举荐了你,你既不能辜负了陛下,也不能辜负了蔡国公的推崇。”
王春这才好应承,磕头道:“臣领命。”
“呵呵。”
朱祐樘笑着起身,走到王春面前,亲自把王春扶起来,笑道,“王卿你还是太拘谨了,其实应该学学秉宽,走到哪都大大咧咧的,在这里不必跪,朕不是那种苛刻之人。君臣之间也不用那么多礼数。”
王春此时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那感觉……就好像是要马上一头撞死,来报答朱祐樘的知遇之恩。
朱祐樘正要跟王春再叙叙,趁机收拢一下人心,李荣见门口有小太监传话,赶紧走过去问明情况。
“怎回事?”朱祐樘目光打量过去。
李荣走过来,在朱祐樘耳边低语两句。
朱祐樘道:“她还好意思来求见?当初朕怎么说得来着?让她在外面等着。王卿家,朕这里有一份舆图,是平时朕阅览的,就赠给你,你拿回去之后好好研究,以后大同的军务,要靠你来撑起。”
送一份地图,本身没多少价值,但“礼轻情意重”,皇帝都肯把自己平时看过的地图赐予,这是何等荣耀?
王春难免会想,怕是连张周都没这待遇吧?
当然,这地图还是张周给画的,给皇帝的那份自然是很详尽,但要仿几份一点问题都没有,朱祐樘只是借此表达对王春的信任和关怀。
……
……
王春走之后,一直在外等候的宾客,永康公主才得以进来求见。
“臣妹给皇兄请安。皇兄万福万寿,臣妹平日必当对上天祈求,不敢懈怠。”永康公主道。
朱祐樘摆摆手道:“行了,不用拿对皇祖母的那套说辞来敷衍朕,有事说事。”
朱祐樘的意思是,朕又不信佛,你整那么多虚的干嘛?
永康公主道:“皇兄,臣妹是为之前的冲动,特地来向您赔罪的,之前误会了皇兄的用意,还以为您对……懋仁他有什么误会,此番他能在西北立功,全靠皇兄的提携。”
“不是朕,是秉宽!”朱祐樘纠正,“你先前闹那出,让朕很为难啊,朕所信任的人,会坑一个长公主驸马吗?”
张周因为妒忌,所以要坑崔元?
就问你崔元是不是够格?
永康公主赶紧换上笑脸道:“臣妹也知道对他不起,所以想请皇兄当个和事佬,以后懋仁在都督府还要仰仗于他。”
“回头再说吧。”
朱祐樘显得漫不经心。
此时崔元也只是因为石沟城一战的功劳,因为是形势所成,崔元有忠勇的举动,但对于朱祐樘来说并不算什么,换了别人在那种情况下带兵出击,大概也能取得相似的效果。
所以对朱祐樘来说,他也没打算以后多器重崔元。
主要还是这个妹妹给他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让你家那位领兵出征,你就来闹,取得功劳就来讨好甚至是说项,真以为大明的皇室姓朱,你一个嫁出去的朱家公主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朕给你你才有,不给你,你就憋着吧。
永康急忙道:“别啊皇兄,懋仁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头,再说他一直想为朝廷效命,这肥水不流外人田,他的忠心值得信任。”
朱祐樘瞄着妹妹,一时没回话。
但眼神好似在说,你家那位的忠心大概是可以信任的,但你的忠心,明显是大打折扣的。
“还是说皇兄,有人在您面前恶意中伤他?”永康嘴也是不饶人的,眼见情况不对,马上又拿出泼辣的一面。
“混账!”
朱祐樘也恼了,厉声道,“你此话何意?你不会又想说,这是秉宽在朕面前提到他,所以朕才不给他机会?”
“没有,臣妹不是此意。”永康赶紧否认,“臣妹听说,您都把之前不过是在军中混个军功的威宁侯,就是王家的长子,派去当大同总兵了,给懋仁个差事应该不难吧?也不必留在边镇,到京师来帮皇兄操练京营士兵,以他能耐,管一营总不在话下。”
朱祐樘满脸不乐意道:“就你这性子,朕都不知该如何说!军中如何用人,朕自有安排,何须你来指手画脚?你不是说你知错了吗?那行,只要你让秉宽同意朕给他调遣差事,无论秉宽说给他调什么,朕都准允!”
“皇兄,您这是什么意思?让臣妹去求那张秉宽吗?”
永康一听就不乐意了。
来找你当和事佬,你也不能捉弄人啊。
朱祐樘道:“你惹来的是非,自然由你自己来平,朕不好意思跟秉宽提为崔元加官进爵的事,秉宽既为兵部尚书,对军中事项最为了解,他对于崔元的性格,还有他的潜质必定很了解,朕听他的来给崔元布置差事,有什么不妥吗?”
“可是他……”
永康气得差点跺脚。
随即她语气也软下来,好似恳求兄长一般道,“皇兄啊,别捉弄臣妹了,臣妹是真知道错了,之前去找太皇太后,也是臣妹不想当寡妇。现在懋仁已有了军功,是该把他调回来,张秉宽再怎么说也是臣子,臣妹有些话开不了口。”
朱祐樘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道:“那你就等崔元回京师之后,由兵部议定之后,再给他派遣差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没事就回去,最近也不得再踏入宫门,尤其是你皇嫂那边,更不必去了!”
“我……”永康一脸憋屈,但随即好似服软一般低头道,“臣妹告退。”
……
……
“真不识相,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就算是皇姓之人,有她这么折腾的吗?”
朱祐樘在目送永康离开之后,还愤愤然,好似对此非常介怀。
一旁的李荣却能看出一些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