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朱祐樘更好像个“面瓜”,别看身为九五之尊,被人说是大明的明君,但其实朱祐樘很喜欢管那些鸡毛蒜皮婆婆妈妈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为大明皇长子,又成为君王,或许他更适合当一个家庭妇男。
皇帝说介意妹妹对张周的冒犯,他是真的在意,不是嘴上说说。
李荣道:“那陛下,要不要暗中给搭个桥,跟蔡国公说说?”
“不用。”朱祐樘道,“朕也没想好怎么用崔元,他性子太耿直,之前就有人跟朕说,他既没有为官的经验,也没有从军治军的经验,性子太愣,有时候是别人说什么他做什么。这既是好处,也是坏处,让他遵循某个方略去长期治理一军,他是无此能耐的。”
李荣想了想,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崔驸马少有与官场之人交际的经验。”
朱祐樘道:“这样的人,属于朝廷的异类,怎么用更多是要看哪里有需要,这点相信秉宽能去斟酌。还有,如果崔元处理不好家里的事,朕还真不太想用他,这个难题,就当是给秉宽了。”
李荣心说。
家里有个公主当婆姨,虽然有皇亲国戚的便利,但还真不一定完全是好事。
你崔元也真是成也妇人败也妇人,谁让你在家里没什么地位,你家里这位婆娘太强势,让陛下对你产生厌烦了呢?
……
……
内阁值房。
三名内阁大臣回来,此时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以至于三人在这个问题面前,都选择了沉默。
皇帝终于忍不住要增加第四位阁臣了。
从张周崛起的弘治十二年,就有传闻说皇帝要增加一名阁臣,甚至取代目前三名阁臣的一人,只是皇帝为了平衡张周跟文臣之间的关系,这件事一直没有提到桌面上来谈。
但最近朱祐樘直接在经筵时,就提到了这件事,且还对目前翰林院几位学士中的王鏊赞赏有加,最近也对王华多有嘉奖,以至于现在翰林院体系都在谈论,很可能新阁臣就出在王鏊和王华这二人身上。
至于之前在翰林体系中混得风生水起的李杰、焦芳、张元祯等人,也似乎并不在这次升迁的可能性之中。
当然。
对于翰林院体系来说,有个人永远是绕不过去的,就是程敏政,至于皇帝是否会把程敏政拔擢上来入阁,这件事也仍旧不好定论,虽然最近程敏政并不会出现在经筵日讲之中,但他始终是阁臣的有力人选,他便是第三候选人。
三人坐下来之后,李东阳先挑起此话题:“今日陛下在票拟上多有挑剔,看来陛下先前提及新阁臣人选,并非是一时兴起,想来是思忖良久心中已有预案。”
谢迁道:“不过是西北增加粮饷的事,缘起于大同本地的财政亏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大同有亏空,也不是咱这几人就能给解决的麻烦。如今不找户部的麻烦,也不问兵部,甚至连宣府的漕粮储备都没问一句,这都要怪到我们身上来?”
显然谢迁是有抱怨的。
之前阁臣跟皇帝之间关系融洽,皇帝基本不会找内阁的麻烦。
但现在随着张周的崛起,皇帝看大臣,好像怎么看都不顺眼,这会让内阁这三位有些郁闷。
李东阳把一份奏疏推到刘健那边,却不问刘健对奏疏的意见,而是顺着先前的话题道:“若真要增一人,于我等左右,是该如之前跟陛下提的,把程克勤调过来,还是说……”
已经不去谈论如何阻止的问题了。
内阁三人铁三角的格局,从弘治十一年徐溥致仕之后,就已经定下来,本来都以为皇帝会在弘治十二年就增加阁臣,以保证内阁的运转正常。
但一直到弘治十四年,皇帝都没有再增人选,充分考虑到了内阁三人的面子问题,也让他们成为实际意义上的宰辅。
对于张周这样熟悉历史的人,知道这个铁三角非常稳固,还会持续多年,一直到朱厚照登基。
可对于当局者来说,皇帝给你们三年的时间,让你们形成稳固的朝堂关系,已算是仁至义尽,该增加还是要增加,毕竟朝廷的正常运转更为重要,总不能别的衙门都改了门庭换了新部堂上来,就你们内阁还一直是老人吧?
刘健道:“那宾之你觉得何人更为合适?”
谢迁笑道:“觉得还是王德辉更适合,以后再有什么钱粮调度,有他在,是不是户部的差事也无须我等费神了?”
儿子王守仁当宣大总制,老子王华当内阁大臣,涉及到宣大地方上的钱粮调度,由老子来拟定票拟,就不信王伯安你个当儿子的还敢叫板不成?
至于什么避讳原则……
根本不存在,就算是要避嫌,那也应该是儿子避老子,而不是因为儿子崛起,老子就要断了仕途,父子俩都是正统的进士出身,这种格局历来在朝野之间也并不鲜见,只是能官到如此大的基本没有,至于王守仁能直接靠军功封爵……谁都意想不到。
李东阳直接摇摇头,意思是他不赞同谢迁的看法。
谢迁好奇道:“你所属意的,总不会是王济之吧?他跟张秉宽,可是有不少往来的。”
王鏊显然早就被内阁三人定为“异己”,就算平时相见时,也算是相谈甚欢,可始终王鏊是张周乡试的“座师”,加上王鏊接连晋升为侍读学士、翰林院掌院学士,都有皇帝恩惠张周的缘故,加上这两年王鏊也没有说在排斥张周的问题上出大力气,这让谢迁对王鏊的警惕心理很强。
李东阳望着刘健道:“杨介夫,再有几个月,要服阕还京了吧?”
谢迁闻言皱眉,随即也将目光落到刘健身上。
杨廷和。
在张周崛起这几年,这是个远离官场是非的人,主要是因为杨廷和从弘治十二年开春,被皇帝放回蜀地“省亲”,随即遇到守母丧,二十七个月的守孝期,加上提前走的一个多月……杨廷和完美错过了跟张周近乎所有的交集。
刘健没有给出答案,只是轻描淡写道:“其实梁叔厚,也未尝不可。”
热门人选的王鏊、王华、程敏政,刘健和李东阳一个都不提,却在杨廷和跟梁储这二人上做文章,显然在他们看来,这二人好像比别人更为合适。
李东阳道:“叔厚这两年,过于隐忍低调,未曾在朝中做出什么事迹,甚至在经筵上有鸿胪寺的记过,只怕声望不够。”
“不然呢?”刘健道,“此事最好不要超出掌控。”
言外之意,我们不能说下一个入阁的人,一定是我们的人,但也不能因此而放弃拉拢和举荐。
程敏政和王鏊,基本上已经可以排除了,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我们的人。
王华可以拉拢,但因为王守仁的关系,还有他本身做事就不符合我们的预期,他也尽可能靠边站。
至于李杰、焦芳、张元祯等学士出身的,本身皇帝就没把他们当作人选,他们混到学士了,皇帝都把他们晾在一边了,那就说明学士已是他们为官的极限,入阁就先别想了。
那还是从“新锐”中来选。
显然刘健最看好的也是杨廷和跟梁储,只是刘健更倾向于梁储,而不是杨廷和。
谢迁笑着问道:“叔厚没做出什么成绩来,但至少,也没大的过错,只是在注讲经文上有一点过失,算不得什么。”
显然谢迁在思索之后,也认为梁储比杨廷和更合适。
李东阳问道:“你们是担心,杨介夫在回蜀中这两年,或是远离了官场,对于他的意向不明,以及对他跟张秉宽的关系厘定,不够清楚?”
刘健选择沉默,不回答这么敏感的问题。
显然李东阳跟杨廷和的关系很好,刘健也怕说错了话,让李东阳把话转告给杨廷和,影响了内部的和谐关系。
对刘健来说,还是把杨廷和当作“自己人”的。
谢迁道:“张秉宽能在介夫未回乡之前,就判定其母重病,让介夫能在母丧之前赶回,侍奉于榻前,成就了他孝义之名,此等恩德让他轻易背离也不好,若让他入阁,只怕也会影响到他做事。”
言外之意,与其我们找一个还不明白对张周态度是强硬还是柔和的人,不如找一个从开始就跟张周对立的。
哪怕论能力来说,梁储或不如杨廷和,但关键是……梁储他跟张周不是一条心啊!
“探探底吧。”刘健道,“宾之,还是由你去。其实此事更多还要看陛下的态度,但若涉及到廷推,始终要有准备。不想再跟上次一样,翰林学士人选上再出什么波折。即便介夫回来后不能入阁,陛下也承诺让他增补学士之位,此事我到现在还记得。”
“嗯。”
李东阳点头。
当初皇帝在考虑翰林学士人选的时候,也曾按照内阁的提议,考虑过杨廷和跟梁储,但当时皇帝很坚定让杨廷和回蜀中省亲,当时还说过,等杨廷和回朝之后,给他留一个翰林学士的位置。
现在不用翰林学士,当个侍读学士或是侍讲学士,也是极好的。
只要杨廷和回来之后能得到晋升,李东阳对其也算是有个交待,就不算是把杨廷和往对面阵营里推。
……
……
宫门口。
永康出来,她的马车早就在等候,而她的乳娘,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过来迎接她,并亲自给她搬过来马凳。
永康亲母已经过世,府上跟她最亲近的娘家人,也就是这个乳娘了。
“长公主可是有不悦?”乳娘也算半个娘,看出永康心情不佳。
永康气恼道:“我本以为,皇兄能直接把驸马调回来,在京营里谋个差事,谁知他开始给我出难题了。或者皇兄从来都没想器重他这个妹夫。”
乳娘毕竟是皇宫里出来的,赶紧劝说道:“贵人慎言。”
永康有些不管不顾道:“皇兄居然让我去求张秉宽,还说驸马的差事由张秉宽来决定。这是让他妹妹下不来台吗?不想给就直说,不用给我出这种难题,让我丢面子去求人,万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