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声愈发诧异:“古怪。”
“跟一些破落户有什么好交代的?”腹诽一句,严奉桢自知劝说不得,便应承下来:“也好,那我先回家,就等着复生了。”
“模具都是现成的,这回不用那么久,有一个月顶天了。”说罢,李惟俭忽而想起来严奉桢好似手头不宽裕。他每月不过二十两月例银子,除去砸进喜好的实学造物里,还要分出一部分给小妾乐嫣买胭脂水粉,自然就愈发不宽裕。
略略说了几句,李惟俭便起身告辞:“世叔,小侄还要去寻政二叔分说一番,待过会子,烦请世叔再去荣庆堂。”
拿定主意,二人先到武备院,李惟俭与陈主事言谈一番,定下二百两银子一套的价码,又下了两套订单。
他便瞥了眼下身,思忖着,莫非二公子怕自卑不成?
泡过温汤,二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当下胡乱用了饭食,便各自去歇息。这蒸汽机测试极限,须得往后再说了。
内中沉寂下来,只余外间蛐蛐声阵阵。
严奉桢还以为脸上沾了什么,胡乱抹了一把,顿时成了大花脸。笑归笑,李惟俭心知这会子自己只怕也不成样子,当即扯着严奉桢去清盥斋沐浴。
丁如峰嫌弃道:“里头都是烧煤的味儿,又热气蒸腾的,谁耐烦进去?”
有道是吃人最短、拿人手短,大老爷贾赦还欠着李惟俭八千两银子呢,这等惠而不费的小忙,自是没口子的应承下来。
说罢便欺身而上,琇莹又惊又喜,腻哼一声便张开双臂迎合起来。过得须臾,忽而自床榻上丢下一物,细细观量,却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角先生。
“差不多三个了。”
过得半晌到了荣国府,门子余六好些时日没见李惟俭,立马上前殷勤迎了,没口子的说些吉利话。
谁料临进池子里严奉桢忽而羞赧起来,非要自行去泡小池子。惹得李惟俭啧啧称奇,都是爷们儿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李惟俭凑过去噙了朱唇,低声道:“我怕你等不及。”
非但如此,琇莹自觉得了李惟俭恩宠,从此便有了保证,于是举手投足间都自信了不少,瞧着竟与昨儿的憨丫头判若两人。
严奉桢眨眨眼,嗤得一声乐了:“那岂不是要等两个月?”
严奉桢顿时合掌赞道:“还是复生想得周到。也好,那我这就回府……复生呢?不去见见我父亲?”
“多少?”
转过天,一早儿起来便见琇莹面色红润。她本是乡下野丫头,跟了李惟俭方才知道用胭脂水粉,是以面上肌肤比之晴雯、香菱等略显粗糙。
自武备院出来,严奉桢还想跟着李惟俭回返香山,李惟俭就道:“景文兄,不拘小住、常住,总得预备些换洗衣物才是。另外,正好儿带了乐嫣,也让她散散心。”
“哪里古怪了?可有不妥的地方?”
二公子蹲踞在门口儿,瞧着里头平稳运行的蒸汽机,心下痒痒,肩膀碰了碰李惟俭,讨好般笑道:“复生,伱这蒸汽机——”
夜色已深,李惟俭一身中衣,披散着发髻进得正房里。琇莹期期艾艾地看过来,估摸了下时辰,嗫嚅道:“公子,要不……明儿再说?”
琇莹的变化,自是惹得晴雯等啧啧称奇。趁着李惟俭与严奉桢用饭,晴雯便扯了琇莹过问。琇莹哪里敢说出来?只是支支吾吾含混,倒让晴雯好一通埋怨。
这款双胀蒸汽机,李惟俭前世仔细摆弄过,其热效率大抵在百分之八。百分之八的热效率意味着什么?
纽可门才百分之零点五,瓦特改良的蒸汽机才百分之三,直到十九世纪中期,历次改进后的蒸汽机才能达到这一效率。
李惟俭心思转动,顿时计上心头,说道:“世叔,宝兄弟天性聪慧,只是自小便长在内宅妇人之手,这脂粉气沾染多了,少了些担当不说,长此以往,只怕宝兄弟也会粘上脂粉气啊。”
琇莹愈发犹疑:“这……会不会搅扰了公子炼丹?”
李惟俭立马停下阀门,扯着严奉桢与新来的琇莹远远退开,待过了半晌,见阀门、管线始终不曾泄露,这才笑着舒了口气:“不错,三个标压下平稳运行,回头儿测测极限。算算这蒸汽机起码是六驴力啊。”
纱帐放下,内种人窃窃私语。
“公子……真好。”
李惟俭不好直接给银票,料想此举必会伤了严奉桢脸面,因是只得随着其打马赶赴京师。路上忽而思忖,昨儿与贾环出了主意,也不知荣国府中情形到底如何了。
“哈?”兄弟二人乐了,那丁如松道:“琇莹姑娘进去一看便知,真不是炼丹。啧啧,哥哥,别说啊,远远瞧着真就跟炼丹似的。”
黛玉这般女子,即便娶不得,也不能被宝玉拖累了。他连番顺势而为,刻下宝玉贪花好色的名头众人皆知,说不得此番略略劝说,便能提前让其搬出内宅。如此,也免得黛玉与其朝夕相处,再淡忘了此前龃龉。
“好说好说,过会子我与夫人必到。”
昨儿我本要教训一二,奈何母亲拦在身前,如之奈何啊。”
李惟俭依言落座,待仆役上了茶,这才说道:“世叔也知,昨儿是小侄生儿,不想中间出了岔子,宝兄弟竟落水了。虽说是虚惊一场,可宝兄弟声称乃是有人在背后踹了一脚……小侄命人搜检一番,始终不曾寻得歹人。因是,此番是来与各位长辈交代一番。”
“你方才……丢了?”
琇莹应了一声,虽不曾多说什么,瞧那张小嘴撅得好似都能挂油瓶了。
“贤侄何时回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儿,我也好交代府里预备酒席。”大老爷贾赦端坐书案之后,半边儿脸笑着,半边儿脸木着,瞧着分外怪异。
李惟俭笑着颔首,说道:“世叔说了小侄的心里话啊。可世叔也知,宝兄弟极得老太太宠爱,我这是怕不好与老太太分说,这才来请世叔来帮着说项啊。”
“还好,还好,贤侄快落坐。”
“图纸就在武备院,景文兄想要,再去造一个就是了。”
李惟俭意有所指,贾政略略思忖便明白了。此时时兴宠相公,两个男子在一处,总要有个当相公的。这终日都与女儿家打混,说不得就学了女儿家……
想到此节,贾政顿时后脊发凉。
李惟俭察言观色,赶忙道:“依着小侄,宝兄弟已经知了人事儿,这会子不好再在内宅里厮混,不如搬出来别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