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俭这会子早迷失在一声声‘四哥哥’中了,有个粉雕玉琢、画中仙女儿也似的小姑娘见天这般喊自己,他又怎会反驳。
因是只不迭颔首,笑着道:“无妨,妹妹想叫什么都成。”
晴雯顿时暗恼不已,只觉的这琴姑娘怕是心里藏了奸的。往常俭四哥回返家中,总会头一个想着自己个儿;如今琴姑娘来了,四爷的眼睛便一直盯着琴姑娘不放。长此以往,家中哪里还有她晴雯的位置?
不提晴雯心下腹诽,宝琴又凑过来问起大战事宜。李惟俭这会子心下惬意,便不由得指点江山了一番,听得宝琴美目连闪,眸中满是崇敬。
待晚饭时,李惟俭忽而有些醒悟,这琴妹妹怎地有些……茶颜悦色?
啧,如今细细回味,虽茶味儿十足,却有七分心意在。这倒是有趣了,此前晴雯、红玉等因着傅秋芳是良妾,这才听之任之。如今又来了个宝琴,却不知傅秋芳与之会不会斗将起来。
李惟俭自知,这深宅后院要想安宁和谐那是纯纯的奢望。不说旁的,当初念书时便听闻一个宿舍四个女生六个群,这女子多了又怎会少得了龃龉、间隙?
他身为一家之主懒得理会这些,斗便斗吧,只是不能学了荣国府那般,什么下毒、巫蛊都能使得出来。
转念一想,傅秋芳与宝琴都是聪明人,料想再是天翻地覆也能维系个斗而不破的局面。
再看余者,香菱不在意这些,琇莹是个憨憨,且兄弟两个都在府中,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红玉也是个拎得清的,就是不知会被谁拉拢了过去;唯独剩下个爆炭性子的晴雯。
刚好这两日夜里轮值到了晴雯,李惟俭便拿定心思,总要与晴雯交代一番才是。若不提前说明了,只怕这傻丫头就被人当了枪使。
待吃过晚饭,宝琴忽而道:“四哥哥,听说你每日清早操练,我明儿能去瞧瞧吗?”说着,又看向琇莹,笑眯眯道:“琇莹,听说你飞刀、飞镖是一绝,到时候可要让我开开眼界啊。”
琇莹顿时拍着胸脯傻乐道:“琴姑娘只管来就是了,我那暗青子功夫只是寻常。倒是老爷新近在练一门绝技,说是待练成了比我那暗青子还厉害。”
“哈?”宝琴连忙转头问李惟俭:“四哥哥练的是什么功夫?”
李惟俭乐道:“妹妹说刀枪与火铳比,谁更厉害一些?”
“自然是火铳。”宝琴理所应当道。
李惟俭摇头,说道:“我却以为,十步开外,火铳快!”
宝琴问:“那十步之内呢?”
李惟俭正色肃容,说道:“十步之内,火铳又快又狠!”
一众姬妾被这番话逗得娇笑不已,却不知李惟俭并未说笑。自打造出他熟悉的子弹,他便打造了两把左轮手枪,每日操练拔枪术不缀。
犹记得前世看过有神人眨眼间连开出三枪,几乎同时命中三个靶子。他也不求自己个儿有这般反应,只求着眨眼连开两枪,遇到强敌时能自保就好。
这日到得夜里,几番缱绻,事闭晴雯趴伏在李惟俭胸膛上,半晌又被热得滚落在一旁床榻上。娇俏的小脸儿这会子白里透红,只裹了肚兜,便从一旁抄起团扇来轻轻摇动,随即媚眼如丝道:“四爷,可要去冲个凉?”
李惟俭道:“罢了,懒得折腾。左右明儿一早也要冲凉。”
晴雯应下,思量着便道:“不知为何,听琴姑娘叫四爷‘四哥哥’,心下就腻烦的紧。”
啪——
“诶唷,”晴雯捂着屁股嗔怪着看向李惟俭,恼道:“好好,琴姑娘如今成了四爷的心头好儿,我却一句也说不得了?”
李惟俭探手捏了捏满是细密汗珠的鼻尖,说道:“你心思最少,又是个爆炭性子,往后别往宝琴、秋芳跟前儿凑。”
“哈?”
李惟俭道:“我来问伱,从前秋芳来时,你为何心下不曾厌烦,反倒是宝琴来了便厌烦的紧?”
“我也不知。”晴雯摇头。实则她不是不知,只是一时间说不清楚,心下只觉后来的宝琴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李惟俭就道:“虽说在我心中你们都是一般无二,可世俗如此,总要有个高下之分。你与红玉因着身契,到底不算良妾。所以秋芳新来时,你不自觉的便想着自己个儿低人一等。”
晴雯蹙眉思忖,半晌才颔首道:“许是这般……也是傅姨娘行事大度,让人信服。”
“呵,”李惟俭笑道:“宝琴新来,也不曾处置过家中事务,你怎知她处置起来不叫人信服?”
“这……”晴雯一时语塞。
李惟俭便悠悠道:“新来一处,这人总要找准自己个儿的位置,如今宝琴不过四下试探而已。位份相当,说不得来日还会与秋芳明争暗斗起来。”
晴雯便蹙眉贴在李惟俭胸口,说道:“四爷既然知道,何不现下就立下规矩?”
李惟俭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规矩再多,也防不住人心。左右秋芳与宝琴都是聪慧之人,斗起来也自有法度,断不会与荣国府一般鸡飞狗跳。”
顿了顿,探手揉捏了两下小巧萤柔,李惟俭道:“反倒是你,虽也聪慧,可气上心头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你这性子改不了,往后还是少往她们跟前儿凑吧。”
晴雯自知知晓李惟俭此言是为了她好,便瘪了嘴闷声道:“罢了,惹不起总躲得起。”半晌,又道:“如今不过是来了个琴姑娘,若来日林姑娘、史大姑娘也来了,家中哪里还有安宁日子?”
李惟俭想起黛玉来,仰头看着头顶道:“云妹妹还小,性子还不定。倒是林妹妹来了,到时秋芳与宝琴身上压了五指山,便是闹腾起来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晴雯想起扬州时黛玉处置家中仆役的决绝,顿时笑道:“是了,是我想岔了,林姑娘可不是个挨欺负的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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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李惟俭一早操练时,宝琴果然早早等在登仙阁前。
上来甜甜叫了声‘四哥哥’,随即退在一旁观量李惟俭与琇莹比斗。
如今李惟俭身量又长,所用木刀又厚重了几分,此消彼长之下,琇莹再不敢凭着力气硬接。只是闪展腾挪用巧劲与之周旋。
待须臾,李惟俭忽而连连劈砍,逼着琇莹连接了两下。到底手腕遭受不住,琇莹紧忙丢刀滚地避开。
“四哥哥真厉害!”
李惟俭收刀,一边将琇莹拉起,一边朝场边观量。便见宝琴合掌跳脚,雀跃不已。
与琇莹言说两句,见其果然无事,李惟俭这才将木刀放在架子上。转头儿便见宝琴提了帕子与茶水来。
“四哥哥快擦擦。”
“嗯。”李惟俭擦拭过,宝琴收回帕子,又紧忙将一盏温茶双手碰上。
嘴里还道:“如今虽说天热,一早儿却不好喝凉的,四哥哥先饮些温茶吧,这可是我一早儿沏的女儿茶。”
“妹妹有心了。”
宝琴仰着小脸儿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谈不上有心。”
琇莹在一旁看在眼里,忽而心下失落。往常清早都是她与老爷的专属时间,少有人搅扰。这琴姑娘一来,自己倒好像是外人一般……她还没跟老爷说几句话呢。
好似知晓其心绪一般,宝琴又转身来寻琇莹,赞叹道:“琇莹你好厉害,四哥哥比你高了两个头,琇莹竟能与四哥哥周旋这般久!”
琇莹顿时忘了委屈,傻乐道:“这算什么?去年老爷还打不过我呢。也是古怪,到得今年老爷力气愈发的大,莫说是我,只怕我哥哥也接不住老爷连劈几下。”
“真的啊?”宝琴便道:“那暗……暗青子是什么情形,琇莹能演示一番吗?”
“这有何难?”
琇莹这憨憨当即取了飞刀在手,找准靶子,忽而身子好似陀螺般旋转起来,正手、反手连甩,便听得‘哆哆哆’之声不绝于耳,眨眼那靶子上便钉了五把飞刀。
“好厉害!”
“诶嘿嘿,今儿手腕不爽利,往常我最多一次能发八柄飞刀呢。”
“是啊?琇莹这般功夫,只怕军中教习也比不上呢。”
“诶嘿嘿,琴姑娘这般说就过了。”
一旁的李惟俭看在眼中,心下暗乐不已。宝琴这般性子,料想也不用他悉心护佑了。
自打这天起,李惟俭果然忙碌起来。每日清早便去武备院,入夜时方才回返自家。
大军定下七月末开拔,如今京营只两镇换了新式火铳,总要赶在开拔前将另一镇换过了才是。除此之外,各类火炮、东风都需加紧制造,因着实在急切,忠勇王又上奏朝廷,请圣人准许兵部在民间采买。
李惟俭那方才拆分开来的厂子还不曾转上正轨,便被强压着转产军器,由是李惟俭每日四下巡视,忙得脚打后脑勺。
偶有闲暇,不拘是傅秋芳还是宝琴,都从不曾说过对方坏话,却不知这二者斗成了什么情形。
大事当前,李惟俭自然无暇理会。
期间王熙凤登门一遭,为的自然还是那自行车营生。说过正事儿,笑着提及三姑娘探春流年不利,着凉方才好了,转头又伤了风。也是因此,那筹办的诗社便暂停下来。
七月二十八,三镇京营誓师开拔,一路往西而去。大将军岳钟琪踌躇满志,满心都是一举将准噶尔荡平。
隔了几天,到得八月初三这日,贾政忽而升了官,点了浙江提学(原文为学政),小升了一级。
荣国府上下自是欢喜不已。隔天又有小黄门来宣,贾政慌忙入宫陛见,待回返家中当即定下于八月二十日起身。
匆匆又是十几日,到得八月二十这天,贾政拜过宗祠及贾母起身,宝玉诸子弟等送至洒泪亭。李惟俭却因差事在身,只在头一天匆匆吃了顿送别宴。
贾政这一走,宝玉顿时就没了约束。原本日日往返金台书院不缀,如今不是头疼便是肚疼,每日在家中任意纵性的逛荡,真把光阴虚度,岁月空添。
却说这日李惟俭终于闲暇下来,方才在家中闲坐半晌,便有探春的丫鬟翠墨寻来。
李惟俭纳罕问道:“三妹妹可是有事儿?”
那翠墨笑着摇头:“我家姑娘有事,却不是要寻俭四爷。”说着,从袖笼里抽出几张花笺来,看着堂中李纹、李绮、宝琴、傅秋芳道:“这是我家姑娘与几位姑娘、姨娘的信笺。”
李纹、李绮纳罕对视一眼,李绮便先行接了花笺,展开来略略扫量一遍,顿时笑道:“三姑娘这是要起社了,姐姐,咱们须得去凑个热闹。”
李纹也笑道:“此为雅事,咱们正好儿去滥竽充数一番。”
宝琴便道:“两位姐姐去了若是充数,我怕是都不敢去了。”
傅秋芳扫量宝琴一眼,笑着说道:“这吟诗作对的风雅事,琴妹妹正当时候儿。我却不好去了,实在是家里家外庶务繁多。”正说着,忽而掩口一呕,随即紧忙出了厅堂往耳房寻去。
晴雯放心不下,紧忙领着丫鬟追了过去。
李惟俭看在眼中,正寻思着傅秋芳是不是吃坏了胃口,就听宝琴道:“傅姐姐……莫不是害喜了?”
李惟俭怔了怔,随即浑身汗毛倒竖!赶忙道:“拿我帖子,速速去请王太医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