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的梅花只开了一半,一面好似迎着风雪落了满怀的人,而另一面却光秃秃的。
但是开了的那一面开得很好。
甚至因为那一枝桃花的原因,那些本应该是雪白的梅花,倒也带上了一些浅红,就像女子的唇色渐渐褪去那般色彩。
只是。
关外的白梅,怎么会在秋冬之际开放呢?
它们应该更晚一些。
等到某场大雪落下的时候,才随着那些白雪一同出现在枝头。
某个少年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所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少年的气息依旧虚弱。
哪怕那条冥河已经被某个自清泉拔剑的帝王逼退而去,重新蛰伏在了幽黄山脉。
只是世人不是要见到冥河,才会死去的。
这样虚弱的少年,便是连神海里的元气,都有些镇压不住,在那里狂躁地涌动着,于是掀起桃花落如大雨,于是卷动着某本古老的道卷,以至于某道恒久清冷的剑意,重新在神海之中展露着头角。
桃花出现的时候,脸上与身上,都是有些一些血色,那是被神海里溢流的锋利的剑意所割伤的。
而少年身上有着雪色。
是从眸中开始飘洒的,最后具象化地落在了伞下的细雪。
桃花并未在意身上的血迹,只是轻咳了一声,而后很是唏嘘的说道:“原来真的有枝桃花落在了这里。”
那一道青竹剑意自然是极快的,少年在这一刻,大概真的相信了陈怀风当初与他说的那句话——他们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很是愤怒,那么从南到北,有时候也不过一日而已。
南岛一面喘着气,一面撑着伞缓缓向着那株白梅走去,直到停在了树下。
最开始所预想的一切,譬如某个道人突然出现,将少年扣留下来的故事,都没有发生。
只是一座无人的小观,与一株诡异的开放着的梅花而已。
“所以李石为什么一定要我来一趟这里?”
南岛站在梅下,抬头看着那枝繁盛的开放着的桃花,神色里满是不解。
桃花安静地站在那里,轻声说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李石的故事吗?”
南岛沉默了少许,从身后扯下来桃花剑与走马鞘,横在身前,缓缓说道:“当然,他让我与某些人打了一会牌,然后给了我这个剑鞘......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弄明白,他到底是要做什么。我以为这个剑鞘应该是日后的某件事预付的报酬。但也有可能.....”
南岛紧紧地握着剑鞘,竖直地放在身前,松开手来,任由它带着扯断的布条坠落下去,而后在剑柄擦着手掌落下的时候,突然握住了剑。
桃花剑轻鸣一声,被拔了出来,而走马鞘则是在沉闷的声音里,扎进了树下的泥土落花之中。
“也有可能,其实,这是当初便已经付过的酬劳——包括当初帮我截断张小鱼的剑意之事。”
桃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便在那一刹,少年已经干脆利落的,将那一枝桃花从梅枝之上斩落下来。
随着桃花的离开,一树白梅好似失去了生机一般,极为迅速地枯萎着,凋落着。
如同一场白色的焰火,一朵朵地坠落着。
桃花看向了握着桃枝沉默下来的少年,缓缓说道:“那么这一次,他会付给你什么?”
南岛将桃花放在了怀里,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轻声说道:“我连他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他会付给我什么?”
只是少年跨过清溪,走了很久,都没有听见桃花的回答,转回身去,才发现桃花依旧在那株白梅之下,背对着少年,抬头看着那株梅花。
南岛皱了皱眉头,看着桃花问道:“你在看什么?”
桃花长久地沉默着,一直过了很久,才很是迟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少年。
“我好像明白了他要付给你什么了。”
“什么?”
少年的话音还未落下,满溪风声骤起,裹着无数白梅如雪,吹袭在了那株梅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