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姐,我明白了。但还有一件事,”门童稍加停顿,说,“如果您没有工作的话,可以与您的姐姐共用午餐,半小时后,餐厅里将准备好您的午餐。”
秦淮脚步一顿。
这是首领向她传递消息的暗号,意思是“半小时后,去舞厅见面”。她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我知道了。”
回套间休息当然是来不及了,她只能折返去前台要了一包香烟。男仆适时地上前为她点燃,秦淮靠在前台的大理石面上,仰起脖子吐出一口烟圈,皱眉闭了闭眼。
“给我准备车。”她夹着烟,淡声吩咐。
……
位于东西区交界的朗姆街,是卢港最负盛名的红灯区。这里的高楼常年将日光遮蔽,忽明忽暗的各色灯光交缠在一起,将长街深处映照成冷调的白,就像深夜的月光,昏暗却暧昧难言,不知是谁给这里起了个名字——夜色街。
醉生梦死是世间最容易也最难办的事。在夜色街,只要你肯出钱,总有人陪你放纵,什么三六九等,什么等级与差异,在足够多的沃利面前都可以被冲淡。
朗姆街最南靠近西区地方,是这里除了东侧的警卫厅之外唯一可以见得到阳光的建筑——夜莺会所。这里常有权贵出入,也因此与夜色街其他建筑不一样,既不艳俗露骨,也并不朴实无华,更像一座被花园簇拥的华丽城堡,一楼是大厅,二楼是酒吧与舞厅,再往上是独立包间的会所。警卫并没有阻拦秦淮,她径直穿过修剪得宜的花园,绕到后门走员工通道上楼。
舞女们通常会在正午来到会所,精心打扮,迎接新一天的工作,这个时间段休息室如同往常一样吵闹。夜色街没有秘密,短短几天,“夜莺会所中一个舞女在伯爵的庄园留宿三天”这样无聊的消息也能够不胫而走。秦淮推开休息室的门时,嬉笑打闹的声音随着开门的声响顿了半秒,舞女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停在了她身上。
“阿淮回来了。”休息室是个开阔的平层,却称不上整洁,弥漫着经久不散的脂粉香水味。一个提着件披肩的红发女人上前亲热地挽起她的手臂,牵着她往沙发上坐:“好久不见你了,为什么一直不回来看我们?还以为我们已经被你忘在脑后了呢。”
秦淮没有应答,她看见角落的茶几前多了几张生面孔,正有意无意地瞟她的裙子领口处隐约露出的标签。一个年轻的女孩向女仆要了一杯伏特加。
“沃克先生前天送了我一条项链。”女孩的同伴牵着她的手,捂着胸口神色紧张,细声细气地说,“他说今晚会来见我。可是我……”
“老天,得了,别幻想你的‘白马王子’了。”在等酒的间隙中,从茶几下拿起一根蓝色外皮的细长香烟点燃,“那些大人多半从小时候就有了婚约,何况就算没有,我们也绝对不可能在备选名单里,死了这条心吧亲爱的,依我看呀,趁年轻多捞些钱,以后不至于过得太落魄。”
看见这些烟卷,秦淮眉心微动,下意识想要上前,但女孩抽烟的动作娴熟老练,看来早已经不是“新手”了。她垂下目光,眼底情绪晦暗难辨。
“坐吧,离开半年,每次回来都好像成了陌生人一样。”红发女人熟练地给她倒了一杯威士忌,“今天很忙吗?如果有时间……”
“不了,莫莉,我今天很累。”秦淮拒绝得直截了当,推开她的手,解释了一句,“是夫人找我。”
听她说“夫人”,女人立刻明白了,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好吧,下次可不会让你逃走了。”
秦淮半分钟也没多留,步履匆匆地来,又步履匆匆地离开。抽烟女孩的同伴好奇地朝那边张望,问:“莫莉,她是谁?她怎么……”
“怎么这么‘高贵’?”莫莉接下她没说完的话,笑问。
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合适,女孩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说起来,你没见过她,大概也听说过。她呀,”莫莉抵着下巴,看向摇摆的木门,说,“是秦夫人的‘妹妹’。”
……
会所三层以上是一个中空的环形建筑,围绕着三层中央一个两层高的大房间——这是老板最住的住所。
秦淮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房子的主人喜欢清静,女仆将她迎进室内后,并没有跟她一起进入房间。她推开内室的门,里面不知熏了什么香,刚一开门就扑面而来,秦淮被狠狠呛了一口,忍不住掩面干咳,总算惊动了房间里的女人。
秦夫人——秦月姝,夜莺会所的老板,也是秦淮名义上的“姐姐”。十五年前她将沦落至贫民区的秦淮收养时,还是只是卢港一个小商人,如今她在当地已经小有名望,大半的娱乐场所,诸如舞厅、酒店、会所,都或多或少地有她的股份——当然,这只是秦月姝“明面上”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