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宁成伯冯黎,他的妹妹是宫中从前的冯淑妃。淑妃虽早逝无所出,但父皇一直记挂着淑妃,对宁成伯也宽容了许多。故而,宁成伯虽爵位不高、官职也不高,却是父皇亲信。而宁成伯又是个有几分精明的人,年少有为的武进侯于他而言无疑是个合适的联姻对象。父皇记挂着冯淑妃,又怎会不同意呢?”李景修说到此处,又看向荀旖,道:“更何况……更何况赐婚旨意已下,再无转寰余地。”他说着,一阵伤神。
可荀旖听了,还是不解。若说宁成伯精明,为何却选了武进侯做自家女婿,而不是堂堂的楚王李景修?而且,听起来,老昏君忌惮周家,宁成伯怎么会把女儿嫁给皇帝忌惮的家族?再者说,那老昏君当真有这么长情,竟对一个早逝的妃子念念不忘?
“逻辑不通顺啊,”荀旖心里吐槽着,“这作者写文的时候不过脑子吗?”想着,荀旖看着李景修,心里又出现了一个想法:“难道说,这老皇帝是不想将女儿嫁给周家,正巧宁成伯主动求亲,他便顺势应了下来,一次性斩断两个儿女不合适的姻缘……?”
荀旖在心里咆哮着,嘴上却还在用激将法,唇边带着嘲讽的笑,问道:“所以,这些就是王爷不愿帮她的原因吗?”
李景修沉默了一瞬,又道:“若我出面,只会越帮越乱。”他说着,又看向荀旖,道:“或许,我妹妹,虞安可以。”
虞安公主……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她这里了?荀旖颇有些无奈:“贫道求过公主了,公主或许是有自己的顾虑,并没有答应贫道。”
李景修闻言,只垂眸说道:“虞安,是心思重。”
心思重?荀旖疑惑,那公主看起来不像是心思重的人啊。
虞安、虞安……她在心里念着。她对这个公主,更不解了。
一旁的李景修想了一想,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涵真道长放心,此事,本王会另想办法的。多谢涵真道长,还记挂着冯姑娘。”
他说着,竟又行了一礼,又说道:“时间不早了,本王也不能在此耽搁了。此处风大,涵真道长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恕不远送了。”
荀旖听了,也按着规矩行了礼,道:“恭送王爷。”
李景修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又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走了。荀旖目送着李景修离开,自己却并没有回去,依旧是立在这凌波池边,一时出神。
夕阳斜晖不知何时彻底消失在了天边,残缺的皓月挂在了云间。微风拂过水面,小桃上前劝道:“小姐,我们也回去吧?”
荀旖微微摇头,却不答言。她看着水中月亮的倒影,皱了皱眉,又问小桃:“小桃,你说,人人都知这水中之月只是虚幻,是假象,可在人们没有真正登月之前,这水里的月亮和天上的月亮,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实质上的不同吗?总归,都是触碰不到的。不仅触碰不到,眼前所见还都不是月亮的全貌。人们只能远远地看着这月亮的一部分,那月亮究竟是什么样的,又有谁说得清楚呢?他们会不会想,那天上的月亮会不会也是如水中月一般的倒影,而真正的月亮在更深更远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脑子里总是有一些不着边际的想法,高子涵以前总是吐槽她读书太少又想得太多……可她觉得,自己的这些想法并不是全然不值得思考。
“小姐,小桃不解……”小桃说着。她觉得自家小姐不愧是出家了,说的话也越来越难懂。
“唔,没什么,”荀旖笑了笑,看向小桃,“我们走吧。”
她说着,便要转身,可在转身的一瞬间,她却瞧见在自己的斜对面、在凌波池那一边的水榭上栏杆边,虞安公主正立在灯笼下,默默地看着这碧波荡漾的凌波池,神色竟有些黯然。她那红色的石榴裙,在夜里都是显眼的。那水榭应当就是今晚设宴的初晴榭了。
荀旖不由得又停下了脚步,只在这梅林之中,皱起眉头望向她。所幸这里梅树很多,而天也已黑了,立在亮处下的虞安公主多半是看不见她的。
“她究竟在想什么?”荀旖心想。
“殿下,”芷荟从背后走来,对李琳琅说道,“楚王殿下已向这边来了。他今日,果然来见了涵真道长。”
“嗯。”李琳琅应了一声,仍向梅林的方向看着。她虽看不清梅林,却仍努力看着。
“楚王神色如何?”李琳琅问。
芷荟垂眸答道:“看着,似是略有些低沉。”却又问:“殿下为何放任涵真道长在府里这般胡闹?”
李琳琅一时无言,她看了看天边皓月,忽然竟笑了。“因为……本宫也在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