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和我解释的,我知道,毕竟你们这么多年的兄妹情,你若不去看望他,便实在是太冷血了,”荀旖说,“你去吧,平安回来就好。”
李琳琅也挤出来了一个笑容:“你就算信不过我,也要信素霜姐姐。”
自上林苑回来后,李景修便一直被禁足,如今都五六日了。若只是禁足便还好了,但李沔当日并没有说明期限,且李景修又是挨了杖刑后被送回的长安城,根本没有太医能进那楚王府去给她诊治……李琳琅实在是忧心如焚,她在宫中也打探不到任何消息,老皇帝李沔甚至闭门不出谁都不见。李琳琅迫不得已,这才出此下策,命素霜陪同她,从虞安公主府的地道中出去,到楚王府去探望他。
所幸虞安公主府和楚王府相隔不远,当日李琳琅建府时,也留了一条地道直通楚王府。还好,她挖了这一条地道。
当素霜掀开了楚王府小厨房的地砖从地下跳出来时,厨房里那唯一一个厨娘吓了一跳,她刚要叫喊,便被素霜捂住了嘴巴。“莫要声张。”素霜说。
李琳琅从地道中走出,拍了拍手上灰尘,又理了一下碎发。她看了一眼那厨娘,对这厨娘说道:“今日守好这厨房,除了本宫,谁都不许进来。若泄露了半个字,你知道该是什么后果。”她恐吓着这厨娘,又对素霜道:“素霜姐姐,请随我来。”
素霜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那厨娘,随手掏出了一块碎银给了她。“虞安公主府的。”她说着,转身也随着李琳琅去了。
那厨娘本来惊魂未定,听见“虞安公主”这四个字,方才明白过来。见她二人出了门,她忙上前将这小厨房的门关了。谁都知道楚王与虞安公主要好,自然也明白该如何做。
李琳琅常来楚王府做客,对这里的一切都甚是熟悉,因此,她很快便抄近路到了李景修的卧房前。侍者认得李琳琅,见了她只微微有些惊讶,随即便进门通报去了。
“进来吧……”李琳琅听见了李景修微弱的声音。
李琳琅听了,忙进了屋。屋里的婢女都退了出来,素霜也早就躲在了屋外暗处。李琳琅向那床榻方向走去,只见李景修正趴在床榻上,面色惨白,额上尽是虚汗。
“小六,”李景修苦笑着问好,“也只有你会如此胆大包天。”
李琳琅眼圈一红,到床边坐了下来。她本想问李景修可好些了,可见了这情形,她便知道自己不必问了,忙把自己带来的药放在了床边。
“你这又是何必呢?”李景修叹了口气。
“他混账。”李琳琅咬牙骂着。
“我也没想到,他竟会在我面前,做出那般残忍之事,”李景修说,“母后可是他的妻子啊!母后自尽,他竟半点愧疚之心都没有,竟然、竟然……”李景修说到此处,已哽咽了。
“他若真有半点愧疚,这些年就不会如此待你,更不会半点不知悔改!”李琳琅说,“这些年,因他无辜惨死的人,有多少?”
李景修闭了眼:“数不清了。”
李琳琅听了,怅然叹息。朝堂上的臣子死了一茬又一茬,只要稍有不合老皇帝心意,便可能会被处以极刑。年年岁岁,这般下来,朝堂上只剩了哑巴和佞臣。后宫里更不必说,那些女子得不到任何庇护,只被李沔视作玩物,饱受摧残。而天下那些无名苍生,更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小六,”李景修忽然又开了口,“四月初一,是我对不起你。”
李琳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又强笑着:“也是我有错。我该,和你商量一下的。”
李景修摇了摇头,道:“不,你没错。”他说着,看向李琳琅的眼睛:“没救了。除非连根拔起,另栽新花,不然,没救了。”他说着,又只是苦笑:“而我当日竟那般执拗,竟还、还……”李景修说着,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方才说道:“名者,实之宾也。是我只顾虚名,反而模糊了真实,颠倒了主次。我想重振朝纲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肃清朝堂,还天下太平吗?可如今的朝纲,根本容不得我等施展,天下太平更是无望!既如此,便只能用你的法子了。”
“哥……”李琳琅低下头去,唤了一声。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是眼中盈了泪,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那日被李景修训斥,她其实也是有些委屈的。
“但有一点,你要记住,”李景修又开了口,“还是那句话,这个口子,轻易开不得。这毕竟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办法,如同一把利刃,你在用时,务必小心,不要伤了无辜之人,也不要让这利刃又沦落到一己私欲中;也要小心,千万别留下太多痕迹,引火上身……”李景修说着,又是一阵猛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