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放心,我都知道,”李琳琅听了,连忙给李景修端来了茶来,服侍他饮下,“母后教过的道理,我不会忘。”
李景修笑了笑,缓了缓,气息平复后,方才又对李琳琅说道:“小六,还有一事,我说过许多次了。但这次,你一定要听。”
李琳琅见他如此,便猜到了李景修想说什么。果然,只听李景修有气无力地说着:“别再想着扶持我了,我没有希望,也不值得你去做这些事。”
“哥……”李琳琅还想宽慰他。
只见李景修摆了摆手,道:“听我说完。”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小六,你很聪明,你应当能看出如今的局势来。我是全无希望的,父皇看见我便厌烦,我如今身体也不好,只怕根本熬不过他,他怎会大发善心让我来做太子?晋王倒是有些可能,他虽不喜读书,专擅武事,但毕竟是长子,只要他能多学政论、以民为先,中兴也不是不可能……可惜不知为何,父皇也不喜欢他,他本就无母家扶持,如今连个能干的亲家都没有。还有,景佑,我们之后,就是他了。只是他年龄小、胆子也小,日后能改倒还罢了,若是改不了,怕也是无济于事……”
李景修说着,越发的有气无力。李琳琅见了,忙打断他道:“好了,哥,你别再说了。”
“没事,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死不了,你且听我说完,”李景修强笑着,“小六,我思来想去,或许,景佑才是最合适的人。”
李琳琅一愣:“为何?”
李景修微笑着笑答道:“他年龄小,父皇年纪却大了。如今看着,父皇也挺喜欢他,且他母亲是丞相之女,地位尊崇。他继位的可能性,比晋王、比我,都大的多。你若扶持他,会轻松些。”李景修说着,压低了声音:“而且,丞相平庸,景佑年纪小,更好把持。你只要自己有些势力,到时候挟天子以令诸侯,并非难事。”
李琳琅听了,只怔怔地点了点头,只听李景修又支支吾吾地道:“还有……”
“什么?”李琳琅忙问。
“没什么,”李景修却把话咽了回去,他抬头够着脖子看了看窗外,夕阳的光已洒了进来,“小六,你该离开了。这次离开后,便不要再来看我了。保重自身,方才是要紧事。”
李琳琅还是有些发愣,她点了点头,道:“那我,便先走了。哥哥,你也要注意休养,我会想办法,尽快让你看上太医。”
“多谢了。”李景修道。
李琳琅看着李景修,有些失神。她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门的方向挪去,不住地想着李景修方才的嘱托:晋王、景佑……可忽然间,荀旖的面容却出现在了她眼前,她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恍惚间,她竟不觉站住了脚步,要推开门的手也顿了一顿。
温暖的夕阳洒在她手上,她愣了愣,将手翻了一下,让手心承接住了那金灿灿的光。她看着掌心的光浸在掌纹中,仿佛与她的手掌合二为一了。
“景修哥哥,”阳光下的李琳琅略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向榻上病怏怏的李景修,“或许,我呢?”
“什么?”李景修没听清。
“没什么。”李琳琅收回了目光,走了。
长安城的寻常小巷中,周浦渊刚听罢一曲。歌声止住的那一瞬间,周浦渊不禁鼓起掌来。“好,”他说,“果然是悠扬婉转,难怪涵真道长那样喜欢听了。”
杨鲤儿立在周浦渊对面,听他夸赞,却只是垂手静立,一言不发。这人敲开了她的门便强行闯入,说要听曲儿。她看眼前人穿着似乎也是达官显贵,一时推脱不得,只得唱了。如今唱了几首,她也在悄悄地观察着来人,可她看不明白来人的意图——他虽说是来听曲儿,可却好像没有和风月有关的意图。他的眼中,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既如此,她便也不做些别的什么了,只管唱曲儿将他打发走便是了。
见杨鲤儿这般拘谨,周浦渊自以为了然,便又故意问着:“涵真道长平日里在这里时,都喜欢听什么曲子?”
杨鲤儿只低头答道:“涵真道长雅俗不拘,只要曲调好听,她都喜欢。”
“哦?”周浦渊听了这话,心里又不痛快起来。“想来,杨姑娘也不会寻那不好听的曲子唱给她吧。”周浦渊说。
杨鲤儿颔首道:“是涵真道长宽容。”
“好,”周浦渊微笑着,“既如此,你再随便唱支《女冠子》便好。”
“公子想听哪位大家所填的《女冠子》?”杨鲤儿又问。
“你随意。”周浦渊说。
杨鲤儿清了清嗓子,刚要再唱韦庄的《女冠子》,却听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她只得对周浦渊报以歉意的一笑,随即便忙提裙去开门了。门一开,只见门口立着的正是杜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