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晓儿,”姑姑却又开了口,我抬头时,只见姑姑手里正拈着一朵石榴花,面容上却尽是悲戚之色,“若是喜欢,便一定要争取。真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我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可晓儿觉得,若是喜欢一个人,便要为她着想。她在这里过不好,不如回去。”我说到此处时,忽然愣了一下。言语里无意识的措辞,似乎暴露了什么。
我大约是真的有些动心了。但,也只能是动心了。
可就在我为自己的心事苦恼时,我并没有注意到,姑姑眸中那痛彻心扉的哀伤。
“在这里过得不好,不如回去……”姑姑看着手里的石榴花,苦笑着。
她又想起了她曾经送出过的石榴花,在那个夏夜,在御花园中,她随手摘下了一朵石榴花送给了她。后来在高台上,当她二人终于定下那最重的许诺后,她又将那石榴花送还给了她。
送出去的石榴花,最后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手上。正如她曾经登上,却阴差阳错无法继续乘坐的列车。两套嫁衣已做好,却终究是无缘穿上。她与荀旖的那段情,只能是曾经拥有、曾经陪伴,冥冥中已经注定,她们无法地久天长。
我并不知道这一段故事。
“却羡彩鸳三十六,孤鸾还一只。”姑姑松开了手,手里的石榴花无力落地。我看着她抬头望天,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骙君公主终于是回家了。临走那日,她向我道谢,还给了我一个拥抱。我被她抱住时,是有些欣喜的,可很快,我便听说她在匈奴有一个情郎,这欣喜很快便成了酸涩。
送她回去也好,只是朋友也好,不然这一切只会成为我的一厢情愿。我只要知道,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腾,而那正是我之所愿。如此,足矣。
宫里的日子是当真无趣。我一路躲着明枪暗箭,忙着勾心斗角,总算安安稳稳地活到了三十岁。二十七岁那年,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爹是谁我记不得了,但应该是个才貌双全的后生,只怕他也不知道自己当了爹,我也没必要让他知道。
我本以为,时间会继续平静地流逝,可我疏忽了,时间流逝的唯一后果只有死亡。几年后,姑姑的身体不再硬朗,病痛悄然而至。终于,在某一日的早朝后,她忽然心痛发作,在去猗兰殿的路上昏迷了过去。
我在宸安殿里守了一天一夜,姑姑才终于苏醒。她睁开眼,看了看我,却忽然笑了,又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面颊。“朕刚才做了一个梦,”她说,“梦里,你还小呢。”
她说着,眼神混沌起来:“我们在虞安公主府,在撷芳园的树荫下,她抱着你,给你讲故事……”
“姑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傻孩子,”姑姑微笑着,“姑姑,要死了。晓儿,你要替姑姑守好这天下,你是我们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