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旬休是一回事,宫里还是要走一趟的。
每月朔日前后,是进宫面圣之时,如今储君未立,输赢不定,各个亲王都铆足了劲在老父亲的家宴上显摆才能。
一开始还算正经,可京师官员们又不是吃空饷的,哪来这么多功业让王爷皇子们揽身上,干脆后来就成了现眼大会。譬如某兄来报,上月巡查吏治,本朝上下清明百姓和乐;某弟则说,近日下到田间体察农事,明年应是丰年;又或公干之时擒获山中贼若干等。伏霄冷冷一笑,这三桩听起来一桩比一桩震耳欲聋的伟绩,实际上分别是在去往朝臣家中收钱、在自家园中闲逛、公干回朝途经山路时捅出山野耗子一窝。
伏霄无意争权,总是在最末时挤两滴眼泪说:臣无能,臣惶恐。
加上不怎么好的出身,老皇帝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儿子。
虽说现在有支能窥未来的卷轴,但伏霄还是决定顺其自然,若演得太拔尖,恐有中道崩殂的危险,反倒给自己添麻烦。
于是依旧是老一套的糊弄,伏霄糊弄便宜爹的手法早已经炉火纯青,应付完了便坐在席位上慢慢饮着酒,目光有时扫过神色各异的兄弟们,看得久了,心里一声喟叹。
老皇帝还在世的的几个儿子,都各自封了亲王,个个都想做皇帝,其中贺文逸是最志得意满的,纵然心智水准令人无法捉摸,但他有个好舅舅扶持,自然好过其他人一头。
不过,亲王们坚信这并非胜局已定,不到最后一刻,成王败寇都不可料。
总而言之,这些各怀心思的亲王们,只在一件事上心最齐——等着爹赶紧驾崩。
自己的儿子都盼着自己赶紧升天,其实这老皇帝还是挺可怜的。
但是老皇帝本人呢?他对自己的这票儿子们难道是怀着慈父之心的么?
伏霄不知道,他是天地孕育的神君,打小没爹。
在亲爹面前哭完了,趁其余人还在相互祝酒,他不声不响地溜达到了御花园,打算消磨完这一天的时光,再回家中睡个大觉。
盛夏时草木绚烂,园中为防蚊虫,早上已焚了一回艾草,林木之中穿行的风带着微热的艾草气味,甚是舒适。伏霄抄着两袖走在其中,让清风鼓满袍袖,满脑子塞的愁绪都消退了不少。
走了些时候,头顶的太阳愈发毒辣,他唯恐遇见那些难缠的兄弟或是内侍,不愿再回宫室中去,便寻了个阴凉位置,坐下歇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