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朝心里有些雀跃起来,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但又立刻板起了脸。笑是绝对不应该的,于朝想,祖母去世才三天,如果不是日子冲撞到了,自己现在应该跪在灵前哭。
这么要紧的日子,母亲让他在屋里暂避,他不仅偷偷出门还要出城,这要是被人认出来捅到父亲那里,父亲不把他打死才怪。于朝压低了斗笠,快步往福星门那边走,早去早回方为上策,好在进出城门的行人大都是行色匆匆,他混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一路走过来,倒是听到不少人在议论于家的事了。
“听说了吗,都说于老夫人都是叫于三爷气的,放着好好的书不读,非要去做行脚商人,又不肯娶房正经媳妇,天天搁待月楼混。于老夫人怕是到死都放心不下,难怪太守大人生气……”
“太守大人这回是动真格的,听说昨儿已当着宗亲的面说了,跟于三爷分家各过各的。这事你说多出奇,太守大人一向很护着这个兄弟的呀,难道都是假的?不会是亲娘一死,就要把亲兄弟逐出家门独占家产了……”
“你可别乱说话,太守大人光风霁月!”
于朝听得恨不能咆哮三声,又听见有人说:“听说天子派了宣抚使去豫章那边,不知道会不会来咱们这里,要是来了,太守大人……”
于朝跟着人群走到城门口,那人话音未落,便有一队快马从城外冲进来,见了人不避让也不拉缰绳,直挺挺地扬起马蹄就冲过去,溅了于朝一身尘土。有人躲闪不及摔倒在地,路边的小摊被踏倒了好几个,有妇人孩子受了惊发出啼哭声,这队人马就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嘚嘚嘚地往前冲。
于朝估摸着足有好几十匹快马,他听见城门口的守门校尉说:“快去报,金陵那边来人了,他们拿的是相爷的令牌……”
金陵那边?相爷的令牌?于朝不由得有些不安,在威远武馆时那股子无端的凉意又开始侵袭他的后背心。
见了小叔叔快去快回罢,他想着,莫名回头望了一眼城门。城墙青砖累累,晨光下“福星门”三个字显得有些斑驳,回头要跟父亲说,得拿红漆把这几个字重新描一遍。
父母兄长对于朝一向管教严格,待月楼他是不敢去的,他凭着记忆七拐八拐,找到那间爬山虎像瀑布一样铺满了整整一面墙的院子,不假思索地一蹬墙就翻了过去。
“小兔崽子,青天白日地敢翻墙,老子打死你!”
于朝刚翻过院墙,电光火石间,一道拳风呼啸而至,于朝本能般就地一滚躲过这一拳,又是一脚踢过来,于朝拧腰跃起堪堪避过,一看是位独眼老头儿,知道他是杨纤月说过的独眼夏爷爷,赶忙边格挡边解释:
“夏爷爷,我,我是银兔儿的师兄,我来找小师妹的……”
“快停手!”
“夏爷爷,那是我师兄!”杨纤月的声音脆如莺啼,她像一阵风一样闪进于朝和夏爷爷中间,夏爷爷完好的那只眼睛锋利如箭镞,看向于朝那瞬间有寒芒一闪而过,他抿了抿唇,收手把手背到身后,转身门房时,于朝听到他啐了一口轻轻说:
“又一个于家的小滑头。”
“师兄,你怎么大早上的翻我家院墙”,于朝几天不见杨纤月了,上次在于府那次奇怪的碰面连话都没能跟她说两句,现在一听她的声音,忍不住就咧开嘴笑,杨纤月蹦蹦跳跳抱住他的手臂叽叽喳喳,“师兄,你来找我的?有什么事吗?你现在不应该忙得很吗?怎么有空来找我呢?”
“我来找我小叔叔的”,于朝一肚子心事,可还是忍不住笑着捏捏杨纤月的耳朵,“我去武馆找他,他没在,我猜他在待月楼,我不能去……所以来找小师妹帮忙。”
杨纤月闻言皱了眉头:“你找师父?师父昨天是来楼里了,看着喝得跟只醉猫似的,说话荒唐得很,说什么他才不是藉祖业的软脚蟹,他明天就离了浔阳自己开宗创祖去,再不回来了。不过……”
她看了于朝一眼,眼神狡黠得像只小狐狸,悄悄在他耳边说:“……不过,师父一点儿没醉,我猜他故意这么说的,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电光火石间,于朝仿佛又有些恍然,他竖起一个手指头堵在唇上,也悄悄在杨纤月耳边说:“小师妹,他们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咱们少管的好。”
“但是”,杨纤月咬着唇看于朝,大眼睛里全是忧虑,“他昨天晚上跟薛姨吵架了,真吵架,俩人都哭了,师父就走了,昨晚没住在待月楼。你说,他没在武馆,那……”
“那他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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