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话语,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他自口中喷出的血,还有,他身上那么那么多的箭。
有些弓弩的力道太大,穿过他的身体,还有余力向前,刺破她的血肉。
她当日身上有些伤,就是因此而来。
曾经,在她手底下,何尝没有如此身死的敌人。
她也曾亲自搜尸,何尝不知那尸身会成了筛子,拼凑不出一处好的血肉。
她也知道,她一直命令阁中弟兄搜寻河流下游不松口,十天、半月、乃至几个月,他们以为她接受不了,也不敢提他们所知的,司空瑜当时伤势半个字。
可他们不知,对他的伤势,最清楚的,便是她了。
她当时眼睛不好,可每一处,都瞧得清清楚楚,清晰到那个场景的一切都蒙上了时光的尘埃,只余他色彩鲜活,鲜活到刺痛。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八个字,一开始,她只敢想前四个字,活要见人。
她总觉得,下一刻,他就会好生立在她面前,笑语温言:
娘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可每过一日,希望便小一分。
她曾日日在黑夜里,盼太阳不要升起,盼飞鸽传信带来好消息,盼他被救上了岸,有人精心照料。
就像他救下掉崖的她一样,水把他冲上河岸,他被人发现,险活一命。
可是没有。
一直没有。
希望渐被绝望吞蚀,她渐渐偏向了后四个字。
死要见尸。
这四个字,日日夜夜成了剜心之痛,成了一刻不停的折磨。
折磨到,她宁愿没有消息,宁愿找不到,这样,他就是活着的。
在世上不知哪个角落,好好活着。
这一点,又渐渐从害怕,迟疑,转为坚定。
像是某种直觉。
她自己的,赖以生存的,坚定不移的直觉。
……
朝阳生辉,洒在已然有欣欣向荣兆头的青川城,热腾腾的蒸气伴着吆喝声,在寒意还未退尽的清晨暖出人间烟火。
澜瑛阁守门人换值,两波人一起打开大门,结果刚开了一条缝,就被门口壮观的人潮唬得一下关上。
一瞬以为回到了之前人人叫骂堵门的时候,忙使其中一人去禀报阁主。
却听外头高声:“听闻今日公主便要回程,我们承蒙公主救命之恩,特来相送,麻烦小兄弟通报通报。”
里面人对视,一齐看向领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