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皇帝朱由校“游猎”南海,刘一燝锒铛入狱,左都御史张问达亦遭申斥,此等消息在顺天府不胫而走,如春风化雨般渗透开来。
辽东熊廷弼之困,瞬时被皇权的波澜淹没,犹如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朱由校之智,巧妙地将朝野焦点转移至熊廷弼,以作掩护。
与此同时,魏进忠、许显纯携手东厂、锦衣卫,对王安余党穷追猛打,冯顾二案更添京城阴霾,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官员聚会,皆掩门而谈,不复往日之光明磊落。
东林党人,因刘一燝之变,转而投奔另一位领袖府邸。
密室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张问达满面愁容,他对众东林骨干叹道:“大明危如累卵,我等当如何是好?”其言悲切,如泣如诉。
张问达继而痛陈时弊:“神宗昏聩,我等苦候新君二十余年,未料新君即位未久,便弃忠良而去,留一幼主承继大统。
天子稚嫩,亲小人而远贤臣,信奸佞而罪忠良,大明何至于斯!”言毕,长叹一声。
韩爌闻言,亦感无奈,但心中另有计较。他知刘一燝背后势力错综复杂,勾结军镇、商人,走私禁物,此等丑闻,他早有耳闻。
“当务之急,乃劝谏皇上回心转意。”
韩爌话锋一转,提及徐光启练兵之事,“徐公所练之兵,虽甲胄未备,军械不全,然假以时日,必成精锐。此人练兵之才,堪比胡宗宪再生。”
张鹤鸣闻言,心中惊涛骇浪。胡宗宪之名,嘉靖朝之传奇,心腹爱将戚继光更是抗倭英雄。
而今提及,不禁令人遐想连篇。
“我恐难在新兵中立足。”张鹤鸣忧虑道。
韩爌摆手一笑,计上心来:“昔日神宗命徐光启练兵,所需物资皆由兵部、户部筹措,然尔等皆有所保留。
今南海子兵卒,军饷多赖捐赠与徐公俸田。皇上已拨内帑二十万两助之,现已有五万两运抵。
然,吾等可借筹措之名,拖延甲胄兵器之供,使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此言一出,满堂喝彩。
东林党人纷纷称赞韩爌妙计连环,既助皇上练兵,又不失朝廷控制之权。
张鹤鸣亦点头赞许,对韩爌之智谋深感佩服。
恰在此时,左都御史张问达陡然发声,补充云:“闻有朝臣欲赴南海子跪谏圣上归朝,我等……”
韩爌闻言,轻捋胡须,沉吟片刻后言道:“遣数人前往即可,余者各司其职,勿使国事有怠。‘火候’二字,诸位需细细拿捏。”
“遵命。”张问达心领神会,颔首应之。
此计妙哉,先遣小卒探路,圣意如何,再行定夺。
若圣上怯懦,对跪谏者不予理会,则我等重臣当亲自出马;若圣上执意不从,则变换策略,另寻良策。
而此刻,朱由校正沉浸在绘制银币图稿之中,心忧中原钱荒之弊。
自古以来,铜币不敷使用,致使货币纷杂,从刘备之五大钱,至朱元璋之大明宝钞,无奇不有,唯银币未得流通之实。
官府虽铸币不辍,尤以铜币为主,然外流之患,尤为棘手。
北宋之时,年铸铜币三十亿枚,仍难解钱荒之困。
盖因中原铜币,广受东亚、东南亚乃至中亚诸国青睐,需求之巨,非一国之力所能满足。
大明景泰年间,倭国以白银、珍宝换我大明铜币五千余万枚,此等数目,足令两京宝源局年铸量减半。
大明鼎盛之时,朝贡之国众多,铜币外流之势,更难以遏制。
永乐通宝,更成南亚、东南亚之通用货币,此等荣耀,亦伴隐忧。
朝臣多归咎于海贸,主张禁绝通商,实乃短视之见。